曹序笑道:“等面涅将军知道了战况,说不定会气得吐血身亡,那倒也省事了。”
丁谓鼻间轻哼,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面涅将军这块骨头硬得很!云盘与毕从舟将军虽早有防备,可狄青毕竟是西宁经略使,军政大权一把抓,公伯,当初我等给他这般大的权限,如今倒成了隐患!”
曹佾听这话,心里暗自苦笑。当初狄青能得经略使之权,全是他一力主张,为了说服丁谓,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功夫,哪曾想事情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毕士安坐在一旁,手指轻轻叩着桌案,沉声道:“背嵬铁骑大半已随炬儿出征,余下的兵力多在从舟与李云盘手中掌控,掀不起什么风浪。狄青若真要胡来,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老侯爷说得是!”面对毕士安,丁谓再无半分平日的倨傲,语气只剩恭敬。
话虽如此,曹佾心里却清楚,拖延得越久,毕从舟与李云盘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反倒是自己那儿子,机灵得很,早早领兵远走,狄青就算想找他算账,也寻不到门路。
曹佾转向众人,语气郑重:“岳父,诸位大人,今日送来的密报虽让人振奋,可西宁那边的情况,终究是七日之前的了。结合先前的密报来看,要善后的事还有不少——如何向朝廷禀报战况,怎么处置西宁那些出身平民的将领,对杂胡儿和有意归降的大漠各部该如何对待,这些都得在短时间内定夺。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屋内静了片刻,丁谓缓缓开口:“丁某以为,还是按公伯先前的提议,尽快派一支以我三大家族为主的宣抚使团,去西宁处置这些事。官家与大长公主那边无需多虑,只要我三大家族齐心,就算他们不愿,也得点头!关键是宣抚主使的人选,既要有足够的身份,让狄青有所忌惮,还得熟悉西宁的情况……”
“丁家小子,不用多说了!”毕士安抬手打断他,语气果决,“这宣抚使,老夫来当!稍后你们进宫见官家与那劳什子大长公主,老夫这就写奏折自荐!”
丁谓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有老侯爷出马,此事必成!我等小辈,自当听候差遣!”
曹佾也觉得毕士安是宣抚使的最佳人选,可作为女婿,还是按情理多问了一句:“岳父年事已高,此去西宁千里迢迢,不如让小婿代劳?”
毕士安摆了摆手,目光带着几分怀念:“老夫身子硬朗得很,不用你担心。老夫在西宁待了大半辈子,也想借这个机会回故地看看,再晚些,恐怕真走不动了。”
“既如此,小婿预祝岳父一路顺风。”曹佾说着,从怀中取出两份信函,放在桌上,“这是西宁大营的专用公函,上面已盖了西宁经略使印与狄青的私印。曹序,丁尚书,你二人都是我朝有名的书法大家,临摹狄青的字迹自然不在话下,谁愿来执笔?”
曹序与丁框相视一眼,丁框先开口:“既然有两份空白战报,不如下官与曹尚书各写一封——曹尚书写昨日的战报,下官写今日的,写完后再比一比,看看谁摹得更像,如何?”
曹序眼中闪过一丝傲气,颔首道:“就依丁尚书所言!”
两人拿起搜罗来的狄青手迹,仔细端详片刻,又闭目凝思,随后几乎同时提笔,在空白公函上疾书。至于战报的内容,曹佾与丁谓早已反复商议妥当,所以两人此番比试,不只是比谁的笔迹更像狄青,更是比谁对上司的决策理解得更透彻。两人平日都自视甚高,也不打草稿,直接在公函上落笔。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两份战报便都写好了。曹佾与丁谓分别拿起看了一遍,看完后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战报里,从起初大宋与大辽国联军共御塞尔柱帝国,塞尔柱军大败溃逃,再到大辽国突然变阵,暗中有攻击宋军的迹象,最后狄青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大败契丹军——真实战果半点没改,可经曹序与丁框的笔,写得天花乱坠,前后衔接得毫无破绽,无论是笔迹还是内容,都近乎完美。就算狄青亲自看到,恐怕也会目瞪口呆,难以否认。
丁谓将战报在手里轻轻一拍,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公伯,这般一来,倒便宜了狄青!依战报上写的,他这功劳,说是前无古人也不为过,就算封侯拜相,也难抵这份功绩啊!”
曹佾怎会不知丁谓的心思——他是惦记着兵部尚书的位置。曹佾淡淡一笑:“此事不急。面涅将军会不会领我们这份情,还不好说。等岳父到了西宁,看情况再定不迟。”
毕士安瞪了丁谓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训斥:“丁家小子,大事还没敲定,就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了?放心,好处少不了你们丁家的!别在这儿聒噪了,各自去办自己的事!”
丁谓脸上堆起赔笑,不敢再多说,躬身告辞。曹佾作为半子,起身送他到门口。刚到门边,丁谓突然对着曹佾深深一揖,曹佾一愣,连忙扶住他:“宰执大人这是做什么?”
丁谓神色诚恳,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丁某过几日,想向公伯诚心请教教子之法!此次西宁之战,战果近乎完美,还能将高尽忠从西宁都统制的位置上拉下来,全是令郎在其中谋划。丁某看了云盘的来信,心里实在震惊——就算丁某亲自去办,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凯儿与令郎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丁某厚着脸皮,还请公伯指点一二!”
曹佾连忙摆手推辞,心里却满是憋屈:那小子做的这些事,哪一件是我教的?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送走丁谓,曹佾直接前往兵部。如今狄青在西宁,兵部的事暂由他接管。刚到兵部衙门外,就见左侍郎何为居领着一众官员列队相迎。曹佾没心思与他们客套,径直走进兵部大堂,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兵部众官听命!”
众官员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还是齐声应道:“在!”
“传令雁门关北线大营,命丁都统制率兵至雁门关城前,列阵待命。传令剑南节度使毕志超,命其麾下五万水师,沿长江逆流而上,切断大理国与大辽国交通要道,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