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太医赶到时，赵灵儿已是气若游丝。
贺老太医见此情景，心头剧震，忙抢步至榻前坐下，三指如枯木般搭在赵灵儿腕脉之上，暗运内息探入其经脉。指尖刚触到腕间肌肤，便觉一股紊乱内息如野马脱缰般冲撞，他身子微微一震，原本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脸色愈发沉郁如墨。
过了约莫半柱香时分，贺老太医才缓缓起身，望着榻上气息微弱的赵灵儿，缓缓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曹炬仍抱着一丝希望，声音发颤问道：“老太医，定仪公主此番……究竟如何？”
“若无变数……”贺老太医转头看向曹炬，语气沉重如铅，“五公子，今日便该遣人回汴梁，为公主备办后事了。”
“什么？”曹炬如遭雷击，惊得后退半步，“老太医，定仪公主不过是内力岔乱反噬，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内力反噬？简直是一派胡言！”贺老太医突然勃然大怒，花白胡须根根倒竖，“五公子，你亦略通医理，可曾见过这般紊乱如乱麻的脉象？听林征途那小子说，公主是与人交手后才晕厥的！老朽先前反复叮嘱，公主内息本就异常，绝不可轻易动用真气，你为何还放任她与人争斗？”
曹炬心中悔恨如潮，面对贺老太医的质问，竟无言以对，只觉喉头哽咽，满心都是自责。舒晓云见状，忙上前一步道：“老太医，此刻并非追究责任之时，定仪公主当真就无半分转机了吗？”
“公主所患非外邪入侵，寻常药石根本无用。”贺老太医稍稍平复怒气，语气却依旧沉重，“她体内伤势与峨眉派心法息息相关，老朽医术浅薄，无能为力。除非大长公主能在十二时辰内赶至西宁，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否则……便是回天乏术了。”
“峨眉派心法，峨眉派心法……”曹炬口中反复念叨着，忽然转身看向宋清风与宋明月，“你二人亦是峨眉派弟子，何不将所学心法说与老太医听，也好为救治公主出一份力？”
宋清风与宋明月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开口。曹炬见状，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公主已是命悬一线，哪还有这般多顾忌！你二人放心，心法只说与老太医一人知晓，我就在屋外等候，绝不多听半句。”
宋清风躬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曹将军，并非小婢不愿相告，只是我姐妹所学，多是师从御膳房李潤之总管，‘风影流动’这等高深武学，唯有大长公主传授给了公主与赵玉炎郡主，小婢姐妹实在一无所知。”
曹炬愣在原地，他知晓宋清风此刻断不会说谎，可这般一来，救治赵灵儿的路岂不是又断了？他急得额角冒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峨眉派的入门基础功夫，你们总该有所涉猎吧？”曹炬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宋清风与宋明月缓缓点头。曹炬忙道：“我这就去屋外等候，你二人将所知尽数告知老太医，是否有用，全凭老太医判断。放心，此事过后，我自会向大长公主禀明缘由，绝不会让你二人受半分怪罪。”
“也只能这般试试了。”贺老太医接口道，“两位姑娘放心，老朽在此立誓，今日听闻的一切，定当烂在腹中，带入坟茔，绝不向第三人透露半字。”
宋清风与宋明月齐声应道：“小婢不敢，愿听老太医吩咐。”
曹炬与舒晓云移步至屋外园林。园中秋菊吐蕊，古柏垂荫，青砖小径蜿蜒其间，本是雅致景致，二人却无半分赏玩心情。曹炬心神不宁，在小径上反复踱步，脚步急促如鼓点。舒晓云见他这般焦躁，柔声安慰道：“灵儿妹妹向来吉人天相，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曹炬长叹一声，声音满是疲惫：“我怎能不忧心？说句心里话，这一世我最对不住的人便是灵儿。自相识以来，我对她多说虚言，少有真心，即便有万般不得已的缘由，可终究是负了她。如今见她这般模样，我……我实在是于心难安。”
说着，他瞥见舒晓云微微低下头，鬓边银钗轻轻颤动，才猛然惊觉自己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实在不妥。心中愈发烦躁，暗自咒骂：他娘的，谁说身边红颜多便是福气？说这话的人若是站在眼前，老子定要打掉他满口牙齿！
就在这时，宋清风从屋内走出，青布襦裙上沾了些许尘土，轻声道：“曹将军，贺老太医请您进去。”
曹炬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内，急切问道：“老太医，她二人所说的功夫，可有可用之处？”
“宋司言与宋司善师从李潤之总管的无极拳，与峨眉派武学全然相悖，虽也练过些峨眉派的轻身功夫，可……”贺老太医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失望，花白胡须随之一颤。
曹炬心中一沉，正感彷徨无措之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说道：“老太医稍候，晚辈回屋取一样东西便来！”说罢，也不等贺老太医回应，直接从雕花窗棂一跃而出，脚下发力，向自己居住的小院狂奔而去。
贺老太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手中端着的茶盏悬在半空，半晌都未曾放下。
舒晓云忙让宋清风为贺老太医续上茶水，贺老太医刚端起茶盏，还未碰到唇边，便见曹炬从窗外飞身而入，手中捧着两本暗黄色绢册，气息微喘却难掩急切：“老太医，这两本秘籍与峨眉派心法应是同源，您快看看能否用得上！”
“竟有此事？”贺老太医闻言，连忙将茶盏搁在紫檀木桌上，伸手从曹炬手中接过绢册。宋清风与宋明月也忍不住好奇，频频向绢册望去。
“凌空七旋斩？这不是长平胡家的不传之秘吗，怎会在你手中？”贺老太医翻开绢册，眉头微微蹙起，满是疑惑。
曹炬无暇解释其中缘由，急忙将底下一本绢册抽出，翻至最后几页：“老太医您看，上面写得明白，长平胡家本是峨眉派分支，这凌空七旋斩，便是由‘风影流动’的入门心法演化而来！”
贺老太医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仔细翻阅绢册，逐字逐句斟酌，神色变幻不定，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面露恍然，指尖在绢册上轻轻点动，似在推演心法脉络。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分，贺老太医合上绢册，沉声道：“五公子，将老朽药箱中的银针取来。”
曹炬不敢怠慢，连忙打开描金药箱，取出一个锦缎小包。解开一看，里面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银针排列整齐，针尖泛着冷冽寒光。他恭恭敬敬地将银针递到贺老太医手中，贺老太医却摇了摇头，先走到赵灵儿榻前，再次为她把脉良久，才抬头问道：“五公子，你所修习的，可是西域佛门的龙象般若神功？”
“正是。”曹炬点头应道。
“如今已练至几层几阶？”贺老太医又问道。
曹炬答道：“现已练至六层二阶。”
贺老太医猛然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烦请五公子以左手食、中二指，抵住公主头顶百会穴，运起两成功力缓缓输入内息，切记不可有片刻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