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呐,那蜀王表面上瞧着与世无争,实则心机深沉得紧呐。岐儿与赵玉炎郡主这档子事儿,难道真能瞒过他?官家在成都城时,与岐儿情谊深厚,想来官家恐怕也早已知晓此事,说不定蜀王还在其中出了力,帮着遮掩呢。为夫向太长公主告御状,无非就是多一人知晓此事罢了,太长公主难道会不顾皇家体面,四处张扬不成?这事儿终究得有个了断,为夫只能先下手为强。若是让官家或是太长公主先揭开此事,那必然是要逼为夫成全岐儿和赵玉炎郡主,借此掩盖这桩丑事啊。”
“况且你我夫妇既已饶过李元春,便绝不容他人再动杀她的心思。”曹佾语气决绝,“想那赵文基当初不过是个无职无权的蜀王世子,如今却已然君临一国。赵玉炎郡主乃他亲妹,岐儿若受其蛊惑,难保不会再对李元春起杀心。为夫此番进宫,便是要向太长公主表明心迹,无论何时,都绝不让赵玉炎郡主踏进我曹家半步!召岐儿进京,亦是要告诫他,李元春此番随他回成都城,倘若再有个好歹,不管是何人下的手,身为丈夫却连妻儿都护不住,仅凭这一点,便足以将他逐出家门,为夫绝不再念父子之情。”
曹夫人沉默良久,缓缓说道:“夫君所言甚是。官家与太长公主定不会让此事传扬出去。夫君不妨奏请官家,赐予赵玉炎公主封号,让她长居京城,不必再回成都府。况且她已为岐儿诞下一子,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两个孩子可都是我曹家的血脉啊,届时都接到府里,妾身替她扶养便是。她若放心不下,同在京城也可暗中前来探望。”
曹佾缓缓点头,道:“为夫亦是此意。至于岯儿,他既钟情西宁,便让他留在那儿吧。为夫明日与狄青商议,任命他为炬儿副手,仍任统制之职,待此战结束,便让他接替炬儿,出任西宁大营都指挥使。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回京与狄萍完婚,并领受家法处置。”
曹岯死赖在西宁大营,嘴却严得很,连曹炬都无可奈何。不过曹炬倒也不着急,料想凛风阁不久便会传来消息。若舒晓云连这般要事都一无所知,曹炬还真要怀疑,往昔大辽国的纳言所是否另有能人主持了。
帅帐之中。曹炬向高尽忠禀明了萧氏一族之事。几位主将听闻,面面相觑,神色古怪至极。这转变太过突兀,原本皆以为萧家余孽是那等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卖国求荣之徒,如今听来,却好似苏武牧羊般的忠义之士,实在令人费解。
向犷洋忍不住问道:“曹将军,那萧雨鑫所言,你当真信了?”
曹炬道:“其中定有夸大之处,但大致应无虚假。其实无论萧雨鑫说的是真是假,塞尔柱帝国主动向我大宋示好,这才是关键所在,萧氏一族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曹将军所言在理,当下我等除了确保大辽国与我大宋同进共退,也只能静候朝廷旨意了。”高尽忠说着,脸上忽现懊悔之色,“早知曹将军今日归来,军情又与我等先前预料大不相同,便不该让汪桐郃和王都知如此早便启程。”
“要不,本帅派人将他俩追回来?”高尽忠环顾帐内众人。
李云盘笑道:“汪大人一行已走了大半日,再派人去追,一来一回少说又得耽搁一整天。况且汪大人到底是个文官,那日他到我营中,骑在马上晃晃悠悠,我真担心若突来一阵大风,会不会把他给吹下来。就他这脚力,二十天怕也到不了京城。依帅座之见,不如另选他人,以八百里加急火速回京,向朝廷和枢密院禀明此事。”
“李副帅所言有理。”高尽忠连连点头,又看向众人,“诸位可有异议?”
帐中诸将脸上似笑非笑,皆摇了摇头。除曹炬外,这些人皆是老谋深算之辈,早便瞧出昨晚高尽忠纯粹是想将汪桐郃赶回京城。不然如此紧急军情,怎会交付一个文官。即便曹炬今日未归,高尽忠恐怕也会另寻借口派人回京。而那汪桐郃着实惹人厌烦,不仅对处置所擒塞尔柱帝国战俘之事提出异议,连朝中早已默许的侍女之事,他也要指手画脚,扬言弹劾,军中自有军规,他又有何资格说三道四?
高尽忠见此事如此顺利通过,便道:“既然如此,曹将军对塞尔柱帝国之事最为熟悉,便请曹将军辛苦一趟吧。”
曹炬略作犹豫,若不是三哥突然来到西宁,他倒乐意借此机会回趟京城,可此刻让他走,总有些放心不下,便向毕从舟递了个眼色。
毕从舟心领神会,起身道:“帅座,曹将军身为我大营都指挥使,职位在众统制之上,若不向枢密院报批便回京,日后若有人追究,恐生麻烦。”
曹炬亦道:“帅座,毕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帐下指挥使林征途,此番随末将出塞,对塞尔柱帝国和萧氏一族亦颇为了解,不如就让他回京向朝廷和枢密院禀明。”
“就依曹将军所言。”高尽忠点头,“另外,汪大人回京后,让林校尉前往汪府拜见,代本帅向汪大人致歉。”
“遵命。”
高尽忠站起身来,道:“当前军情,诸位将军想必已然明晰。稍后各自回营,以守为主,密切留意塞尔柱帝国大军动向,不可轻易出兵。”
众将纷纷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命。”
三日后,斥候忽来禀报,塞尔柱帝国大营后方狼烟顿起。还未等高尽忠做出决断,塞尔柱帝国大军竟缓缓向宋军东侧逼近。高尽忠派人警告,却毫无作用。李云盘率大军上前,摆出决战架势,才迫使塞尔柱帝国停下。然此时两军大营之间的距离,已缩短至不足五十里。塞尔柱帝国后退的位置颇为巧妙,乍看之下,竟似与宋军成犄角之势,隐隐对大辽国大军形成钳制。
高尽忠哭笑不得,却也无计可施,总不能此刻便与塞尔柱帝国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吧。
曹炬亦觉郁闷,此事定是萧雨鑫所为,他知晓宋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兵,便狐假虎威地向大辽国示威。
曹炬回到营帐,唤来萧家两位家将,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最后道:“你二人回塞尔柱帝国大营去,告诉哈梅嘞比和萧雨鑫,若真想与我大宋联盟,便拿出些诚意来,派人前来晋见我家帅座大人。再如此擅自调动军队,休怪我西宁大营不客气!”言罢,便将二人赶了出去。
不想孙桐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曹将军,能否让在下再见小芳一面?”
程不凡等人昨夜才带着萧月银从畏兀族返回大营,高滔滔却未归,看来是铁了心要留在畏兀族了。曹炬心中难免不悦,一时将这对小情人之事忘却。见孙桐如此说,便笑道:“你可是担心回去后便再难回来?”
孙桐脸一红,点了点头。
“本将军确实疏忽了。那就让刘峻一人回去吧,本将军既已答应保你二人周全,便定会做到。”
“多谢将军。”
曹炬望着孙桐离去,不禁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唉,又是个痴情之人呐。”
曹炬回到自己内帐,轩鸣呈上今日送来的凛风阁秘信。曹炬见最上面一封正是舒晓云的笔迹,心中一动,急忙拿过。
曹炬脸色铁青,越看越怒,暗骂道:“妈的,刚送走一个痴情人,怎的又冒出一个!”
“曹老三,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