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嬉笑玩闹了一阵，杨小云面上满是担忧之色，开口道：“晓云呐，你且说说，公公婆婆究竟会如何处置大嫂李元春呢？”
舒晓云抬眸看向她，缓缓说道：“姐姐可曾想过，自三公子返回汴梁之后，小妹为何要劝姐姐莫再让清雯伺候李元春，反倒从别处另挑了四个女婢过去？”
杨小云听闻，不禁打了个寒噤，惊道：“妹妹之意是……”
舒晓云神色冰冷，说道：“清雯虽说乃是公子的心腹婢女，然而这等丑事知晓得过多，纵是公子恐怕也护不住她。如今伺候李元春的这四个婢女，这数月以来，我已吩咐可人给她们发放数倍的薪金，却严禁她们踏出院子半步，究其缘由，便在于此。”
杨小云焦急道：“可三公子与大嫂一直守礼有节，从未有过逾矩之事，为何要牵连旁人？”
“倘若当真有越轨之行，莫说李元春，便是三公子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全。”舒晓云轻轻叹息，“小云姐，这四个婢女的生死，此刻已非你我所能左右，自会有人出面料理，姐姐不妨效仿那君子远离庖厨之举，权当不知这等龌龊之事。”
杨小云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问道：“那大嫂又当如何？”
“大嫂的生死，全系于曹公伯的一念之间。若是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只怕不出几个时辰，便会传出她的死讯。”
舒晓云微微皱眉，不自觉站在曹佾的角度思索此事，“虽说处死李元春是最为简便的法子，但其后患亦是无穷。她毕竟是成都府李知府的爱女，成都府乃成都府路诸府之首，乃是曹家的重要之地。曹公伯当年既然选定李玉堂接任知府之位，此人必定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拔的心腹。李玉堂早就知晓大公子是如何对待李元春的，为此甚至与大公子翻脸。只是碍于曹公伯，才未将此事张扬出去。倘若李元春突然亡故，即便此事做得再隐秘，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李玉堂心生一丝疑虑，曹公伯便不敢再对他全然信任，定然不会放心让他继续担任成都府知府。可如此行事只会令李家的疑虑更深，除非曹公伯狠下心来彻底铲除李家，否则一旦李玉堂受人挑拨，为官家或者丁家所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且不说此举是否值得，无故铲除李家，难免会让追随曹公伯多年的旧部心寒，这人心一旦丧失，想要再挽回可就难如登天了。”
“更何况，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若李元春一死，灵儿公主嫁入曹家的希望便大增。毕竟论理而言，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哼，五公子既能迎娶灵儿公主，为何大公子就不能娶琪公主？倘若两位公主皆入曹家，官家便可名正言顺地偏袒大公子。有了官家的支持，大公子至少能在朝中与五公子分庭抗礼。这想必并非曹公伯所乐意看到的。”
杨小云听后，不禁忧心忡忡，问道：“那究竟该如何是好？”
“不知。”舒晓云打了个哈欠，“你我姐妹该做的已然做了，余下之事便让曹公伯去费神吧。这几日着实疲惫，我且回去再小睡片刻。”
“舒姑娘！”忽听身后有人唤道。
杨小云与舒晓云转身望去，只见府中管事李福匆匆赶来。到了二人面前，躬身说道：“老爷有请舒姑娘再去一趟。”
舒晓云面露苦色，暗自思忖自己怎如此劳碌命，又觉有些奇怪，说道：“只叫我去？少夫人难道不该一同前往？”
李福瞧了杨小云一眼，面露难色，说道：“老爷只命小人来请舒姑娘，并未提及少夫人。”
杨小云心中大致猜到是何事，也明白舒晓云如此说乃是怕自己多想，便说道：“既然是公公吩咐，晓云你速去便是。”杨小云本就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颇为厌烦，不去反倒落得清净。
唉，五公子的正室夫人究竟何时才能定下，这可真让我们这些下人犯难呐。李福跟在舒晓云身后暗自思量。虽说传言灵儿公主要嫁入曹家，可终究只是传言罢了。倒是这舒姑娘整日在碧水园，老爷和夫人对她极为看重，况且她还是韩琦的侄女，论理确实有资格成为五公子的正室。但万一不是呢？李福在曹家多年，深知站对队伍的重要性。老爷贵为当朝枢相，可府中大小事务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如今看来，日后曹家必定是五公子当家，自己年纪尚轻，还需为子女谋划。当下人最忌讳三心二意，一旦跟错人，那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还是再观望些时日吧。
舒晓云随着李福回到内院，曹夫人见她前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晓云，坐下吧。”
“谢夫人。”舒晓云应了一声，悄悄打量了曹佾夫妇一眼。不过片刻工夫，二人神色已然尽显憔悴，她不禁暗自思忖，当世如他俩这般的夫妻着实少见，能让他们真正忧心的，也唯有家中这些琐事了。
“晓云，此次我曹家可着实要多谢你了。”曹佾忽然说道。
舒晓云赶忙起身，说道：“侄女不敢当此谢。”
曹佾沉默片刻，说道：“晓云，元春在汴梁已居住数月。虽说夫妻间争吵乃平常之事，但拖延如此之久，难免会惹来旁人闲言碎语。本官已派人前往成都城，召曹岐回来接元春。只是小两口之间的事，本官与夫人不便出面。相较之下，小云的性子终究还是过于柔弱。这几日你去劝劝元春，其中的分寸，想必你心中有数，事后修书一封报与本官即可。”
舒晓云心中明白，曹佾果然如自己所料，思索再三后，决定饶李元春一命。李元春在汴梁之事虽竭力保密，但终究有些事难以隐瞒。曹佾对外宣称是小两口吵架，儿媳妇来京城向公公婆婆诉苦。虽说有些牵强，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知晓其中详情的，除了曹家三兄弟与李元春，便只有自己、杨小云等几个曹炬的心腹之人。
“曹伯父，这曹家之事，小女子终究是个外人，恐怕多有不妥。”虽说心中明白推脱不掉，但表面上还是要推辞一番。
曹佾淡淡说道：“晓云，你还将自己视作曹家外人？不过是差个名分罢了，本官自会为你做主。日后即便灵儿公主嫁入我曹家，她终究是皇室之人，曹家内大小事务仍由你与小云掌管。”
舒晓云听后，心中暗自欢喜，这“你与小云”和“小云与你”，其中的差别可着实不小。但嘴上仍装作怯生生的模样，说道：“曹伯父不嫌小女子以往的身份？”
曹佾道：“实不相瞒，本官信韩琦远甚于信你，只是炬儿以性命为你担保，本官才勉强应下。但从此次事情的处置来看，你对我曹家确实并无二心。若不是你调凛风阁之人暗中封锁碧水园，只怕我曹家名声尽毁，本官也无颜再立足于朝堂。”
舒晓云知晓自己调动凛风阁之人的举动定瞒不过曹佾，先前他未曾在意，如今若还想不明白，那便不是曹佾了。
曹佾看着舒晓云，说道：“你与炬儿之间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二人既然不愿说，本官便不再追问。炬儿既然信你，后果自然由他承担。晓云，望你莫要让炬儿失望。”
舒晓云神情严肃，说道：“侄女铭记于心，请曹伯父放心。”
“元春之事便全权交予你处理。若她仍不知轻重。”曹佾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你该知道如何行事。”
“侄女明白。”
舒晓云离去后，曹佾起身道：“夫人，为夫要进宫一趟。”
曹夫人面露不解，问道：“进宫？所为何事？”
“求见太长公主，告御状，状告蜀王教女无方，他女儿与孽子曹岐不仅有了苟且之事，还诞下了一子……”
曹夫人急忙说道：“这如何使得？如此一来，让曹岐日后如何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