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喝酒
日月重照2025-10-13 17:163,377

  毕从舟踏出营帐之后,帐内刹那间被寂静所笼罩。良久,春梅悄然轻扯鸳鸯的衣袖,二人莲步轻移,款至曹炬跟前,盈盈屈膝行礼,低声说道:“奴婢伺候将军更衣。”二女的声音依旧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只是话语间隐隐透着丝丝苦涩,不复方才那欢快之意。

  曹炬幽幽轻叹,说道:“起来吧,我那些衣物尚在亲兵处,待我差人去取。”他心中自是明白,自己方才当着她二人之面谈论军妓之事,难免令她们心中难堪。

  然而两女并未起身,春梅小声说道:“将军的衣物,毕将军早已派人送来,奴婢也已细心熨烫妥当。”

  曹炬无奈苦笑,暗自思忖这舅舅安排得着实周全。他本就不是拘泥古板之人,且向来习惯有人侍奉左右,当下便任由两女为自己更换衣物。

  “你二人原籍何处?”曹炬忽而发问。

  春梅一惊,手中的一颗布扣险些扣错,定了定神后才说道:“回禀将军,奴婢姐妹乃是乐安府人士。”

  曹炬微微点头,又问:“听闻令尊曾官居知府,不知犯下何种罪过?”

  一旁的鸳鸯忽的柳眉倒竖,说道:“家父根本无罪。”

  春梅赶忙说道:“鸳鸯,莫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鸳鸯道,“这两年来,无论何等屈辱我皆能忍受,唯独家父的清誉绝不容他人玷污。”

  “既是无罪,那为何……”曹炬话到嘴边又咽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但凡有权有势之人,随时便能给这两个丫头安插诸多罪名,而要给一位知府罗织罪名,此事恐怕还会牵涉到京城。

  曹炬整了整衣衫,缓缓坐下,说道:“既然你们觉得自身蒙冤,不妨说来听听。”

  春梅拉着鸳鸯的衣袖,赔笑道:“将军,奴婢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鸳鸯心中却陡然升起一丝希望,方才那毕将军已然是西宁大营举足轻重之人,这少年将军虽与他有甥舅之亲,但毕将军对这少年态度极为客气,毫无长辈架子,可见这少年来历必定非凡,而且他又姓曹,说不定真能助父亲洗清冤屈。

  鸳鸯一咬牙,说道:“家父本为青州知府,只因得罪了当地一大世家,此世家子弟在朝为官者众多,其中一人更是朝中权重之臣,便蓄意捏造罪名,诬陷家父贪赃枉法……”

  曹炬心中不禁犯起嘀咕,暗自思忖她莫不是说的我曹家?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可能,曹家朝中重臣不少,可在青州并无曹家关键人物,遂问道:“你所说的那朝中重臣姓甚名谁?”

  鸳鸯一字一顿地说道:“吏部尚书苟建德。”

  曹炬心中一凛,苟建德说起来也算是因自己而死,如此自己岂不成了这两女子的大恩人?不过这般恩人还是不当为妙。但苟建德的为人他还是知晓的,那位知府大人说不定确实蒙受冤屈。

  “鸳鸯姑娘,你称那苟建德诬陷令尊贪赃枉法,可有什么凭证?”

  鸳鸯见自己说出吏部尚书之名后,这少年面色依旧镇定,且直呼苟建德其名,顿时信心大增,说道:“奴婢手中并无确凿证据,但将军可派人前往青州查访,家父的清廉之名,乡里乡亲们皆是知晓的。”

  曹炬陷入沉思,直觉告诉他,鸳鸯并未说谎,但这只是鸳鸯的一己之见,她那位知府父亲是否真如她所言那般清廉,曹炬心中仍存疑虑。如今的大宋,总体上可称国泰民安,但要说吏治清明,那是决然谈不上的。别的不提,单说自己父亲在成都府任知府十数载,积累下的财富数以千万计,只不过大多是收受下面官员所赠财物,在百姓眼中尚留些许清名,可那些下面官员的财富又何尝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本质并无太大差别,还有些敛财手段曹炬都不愿去细想。然而大宋在这般贪官治理之下,却也发展得蒸蒸日上,这又该作何解释呢?倒是自己的妻弟袁嘉骏,为官不过数月,廉洁之名便传扬开来,惩治恶霸,救济难民,只是同情心过盛,竟动用官银,若不是韩琦看在曹炬的情面上强行压下此事,恐怕早已被问斩。

  曹炬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若在仕途上一路前行,迟早要面对如何整顿吏治的难题,但这谈何容易,恐怕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够达成。

  “鸳鸯,令尊如今可还在世?”

  鸳鸯咬着牙说道:“在充军西宁的途中便已离世。那些差役收受了苟家钱财,一路上对家父百般折磨,奴婢姐妹清白之躯,也毁在这些差役之手。”

  曹炬沉默良久,方问道:“那你意欲何为?”

  鸳鸯“扑通”一声,重重跪伏在地,说道:“将军既然姓曹,想必与当朝枢密使大人相识。枢密使大人乃家父平生最为敬仰之人,奴婢只求将军将我家冤屈告知枢密使大人,恳请枢密使大人主持公道。”

  曹炬对春梅说道:“扶她起来吧。此事无需劳烦家父,若令尊真的蒙冤,我自可为你们作主。不过苟建德已然身死,几个月前便已不在人世,你二人也不必再追究他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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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帐之内,暖意融融,往来倒酒上菜的军士如川流不息的江水。西宁大营的将领大多性情豪爽,武林群豪平日也惯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宴席伊始,众人便纷纷举杯,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相较之下,禁军这边则显得颇为冷清。一来,除曹炬之外,徐飘不过是个副将,其余多为军中指挥使,而西宁大营站在一旁倒酒的,身着指挥使服饰者便有好几人,军中等级森严,上司若不先举杯示意,部属绝不敢贸然上前敬酒,而武林群豪无官无职,反倒不受此限。二来,曹炬身为禁军主将,今夜却显得格外文静,别人敬一杯,他便还一杯,绝不逾越礼数。

  林征途心中烦闷,凑近曹炬身旁说道:“将军为何不主动出击,让他们见识见识‘京城第一酒神’的厉害,莫要让他们小觑了咱们。”

  曹炬瞪他一眼,说道:“他人是否看重你,绝非在这酒席之间。在他们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禁军不过是一群京城的纨绔子弟,你即便再能饮酒,也不过是个大号的酒囊饭袋罢了。”

  翟隆焦急道:“可咱们就这般干坐着,岂不是更显得示弱于人?”

  一旁的武梢懿笑道:“小翟,不必着急,咱们虽不便主动出击,但他们自会主动找上门来,如此一来,便显得咱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届时再让他们见识将军的厉害不迟。”

  自从曹佾亲口将情儿许配给武梢懿后,林征途和翟隆在羡慕之余,越看他越不顺眼。见他插口,林征途转过头去,佯装未曾听见,翟隆则竖起拇指,对着曹炬一脸谄媚地笑道:“原来将军早有谋划。高,实在是高,简直高到极致了。”

  曹炬只觉翟隆这举动和话语讨厌至极,一挥手说道:“去去去,一边待着去。”

  翟隆一脸茫然,不知自己这马屁究竟拍错在何处。

  果然,没过多久,向犷洋端着个大海碗阔步走来,口中高呼:“曹将军,听老杨提及你以三箭震退杂胡儿,向某实在钦佩。不过在这酒场上,曹将军也莫要太过拘束,我西宁儿郎行事向来直来直去,敬重的皆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更愿与豪爽之人结交。来,向某敬你一碗。”

  曹炬起身说道:“多谢向将军夸赞。”言罢,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好,亲兵,再取一坛酒来。”向犷洋说道,“西宁大营向来以美酒款待远方来客,曹将军,今夜你我定要不醉不归。”

  都统制高尽忠微微皱眉,正欲开口,此时曹炬笑道:“向将军有令,末将岂敢不从。武梢懿,拿酒来。”

  武梢懿取过一坛酒,拍去泥封,揭开封纸,将酒坛置于案上。曹炬说道:“末将自幼不喜文墨,唯独钟情武艺,儿时便对高都统和各位将军当年追随枢密使狄大人大破回纥之事耳熟能详,未曾想有朝一日能在高都统和各位将军帐下效力,实乃荣幸之至。向将军,末将先干为敬。”言毕,便将酒坛高高举起,只见淡绿色的酒水潺潺流入曹炬口中,他竟不换气,犹如长鲸吸水般将那坛酒一饮而尽,点滴未溅。

  禁军众军官大多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见状顿时齐声喝彩。

  邓延陵和费玄心中震撼,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费玄轻声说道:“邓老,这招式若有高人指点,自是能够进步神速,可如今看来,这少年的内功竟也不在你我之下,当真不知他是如何练就的?”

  邓延陵苦笑道:“还是那句老话,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老夫只知这少年若一直保持这般进境,不出十年,世间必将又多一位天道高手……或许,还用不了十年。即便当下,老费你若与他单打独斗,觉得胜算几何?”

  费玄思索片刻,摇头说道:“自保或许尚可,但要说胜算,却是半分也无。”

  向犷洋早已看得呆愣,不由自主地走到曹炬身旁,绕着他转了几圈,只见他衣物之上与地面皆无半分酒迹,又将那酒坛拿过来闻了闻,确实与自己所喝并无二致。毕从舟走上前来,拍拍向犷洋的肩膀说道:“老向,我外甥一坛都已喝完,你怎的还磨磨蹭蹭,若是自认不行便直说,无需勉强。”

  “放屁!向某这辈子就没说过不行二字。”向犷洋怒目圆睁,怒气冲冲地捧起酒坛子,刚凑到唇边,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得他一阵反胃。向犷洋此前已然喝了不少,方才不过是一时豪气上涌,想与曹炬共饮一坛,却不想反被将了一军。但瞧这情形,不喝是不行了,自己也丢不起这人,当下深吸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只是酒液顺着嘴角不住流淌,十余斤的酒至少泼洒了近三成。

继续阅读:第261章 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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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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