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擎天斜睨她一眼,开口道:“你这《素女心经》才练至第五层,以你这般年纪,如此进度倒也算得上快。我且问你,在这春华阁中,你担任何职?”
如意夫人与雪菲闻听此言,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
如意夫人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李先生,此处乃是牡丹坊,并非什么帮派堂口。”
李擎天懒得跟她多费口舌,伸手往怀中一掏,掏出一物,朝着如意夫人便掷了过去。
如意夫人长袖一挥,将那飞来之物卷入袖中,取出一瞧,原来是一块刻着奇异花纹的铁牌。她仔细辨认了一番,神色略微放松,说道:“竟是风驰门的同门。”
可转念一想,又觉事有蹊跷,说道:“听闻风驰门多年前便被大理白道武林灭门,仅门主一人得以逃脱。你姓李,莫非……”
就在此时,一个柔媚婉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多年不见,李师兄风采依旧,当真是可喜可贺。小妹有失远迎,还望李师兄海涵恕罪。”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宫装的妇人款步迈入屋内。如意夫人与雪菲赶忙俯身下拜,说道:“拜见门主。”
曹炬打量着这位宫装妇人,只觉此女子透着一股奇异。乍看之下,便是个寻常女子,但细细打量,便会发觉她脸上仿佛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层淡淡雾气,让人不经意间很难记住她的模样。
李擎天微微一惊,赶忙起身,说道:“这不是霜降姑娘吗?怎的你如今已成为春华阁的门主了?那水月师姑又在何处?”
那宫装妇人缓缓落座,说道:“难得李师兄还记得小妹邹霜降。师父早在五年前便已仙逝。人生苦短,不过百年,师父终究也没能躲过那一日。”
李擎天神色满是怅然,说道:“李某又怎会忘却你霜降师妹,当年你与霜语可是最为要好的姐妹。”
邹霜降也面露黯然之色,说道:“当年霜语师姐遭遇不测,师父亦是痛心疾首。若她尚在人世,这春华阁的门主之位,自然非霜语师姐莫属,又怎会轮得到小妹。”
李擎天苦笑着说道:“若霜语还在,为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担当这春华阁门主之位。她腹中已然有了我的骨肉,又怎能担此重任。”
曹炬心中暗自思忖,原来师父竟还有这般过往,难怪当年石榴姐服侍了他四年有余,两人才有了那等关系,看来师父至今对那叫霜语的女子仍念念不忘。
李擎天看向邹霜降,说道:“师妹天赋卓绝,竟已将《素女心经》练至着色着相之境,即便霜语师姐在世,恐怕也难与你相比。”
邹霜降神色平静,说道:“那又如何,师父早将《素女心经》练至无色无相之境,却终究还是仙逝了。”
李擎天问道:“是啊,水月师姑不过比李某大了十余岁,为何如此早便离世?”
邹霜降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说道:“师父乃是被我们圣门之人所伤。虽勉强支撑回到春华阁,但终究伤势过重,没过几日便溘然长逝。”明教弟子相互之间惯于自称圣门弟子,邹霜降话语中虽恨意浓烈,但仍按习惯称明教为圣门。
李擎天震惊不已,说道:“天下圣门同出一脉,究竟是何人如此不顾同门情谊,竟下此狠手?”
邹霜降愤然说道:“乃是西域圣门的两大护法长老,‘大漠孤烟’涂建邦与‘一字剑王’覃大君。”
李擎天喃喃自语:“这如何可能,他们二人皆是圣门前辈,为何要对水月师姑下手?”
邹霜降冷哼一声,说道:“李师兄,风驰门被大理武林所灭,想必你已隐姓埋名多年,对圣门之事已不太了解。西域圣门早已被契丹皇帝收服,沦为其爪牙。契丹皇帝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得知大宋尚有我们春华阁这一圣门分支,便命明教教主何一挺以明教祭祀始祖之名,将师父骗至辽国,欲令我春华阁充当辽国在大宋的耳目,为其刺探大宋情报。我春华阁世代居于大宋,门下皆是大宋子民,师父深感为难,便婉言拒绝。岂料那涂建邦竟请出圣火令,强迫师父从命。师父见他们如此蛮横无理,愤然自断一臂,以溅血抗拒圣火令,并誓言宋辽两国相争,我春华阁绝不偏袒任何一方。却不想涂建邦与覃大君二人在师父归途中设伏偷袭,师父虽拼死逃脱,但仍中了他们一掌一剑,回到门中不久便撒手人寰。小妹继任门主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送信至西域圣门,自那以后,我春华阁除了与李师兄的风驰门,与圣门再无丝毫瓜葛。”
李擎天苦笑道:“风驰门如今便只剩下李某这孤家寡人了。”
曹炬笑着说道:“师父,还有徒儿我呢。”
邹霜降看了曹炬一眼,向李擎天说道:“好一个俊朗的孩子。师兄,这是你的徒弟?”
李擎天哼了一声,说道:“我这徒弟,有无皆可。”他心里明白,曹炬虽答应重建风驰门,但以曹炬的身份,日后恐不会涉足江湖纷争。若曹炬出仕为官,恐怕还会隐瞒风驰门弟子的身份,毕竟明教的名声着实不佳。
邹霜降以为李擎天是嫌弃曹炬资质平平,不堪造就,便不再理会曹炬,转而对李擎天说道:“当年风驰门被大理武林所灭,小妹继任门主后,听闻李师兄幸免于难,也曾派人四处寻觅,却始终一无所获,想必师兄是隐居起来了。今日师兄突然急切找上门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叙旧这般简单吧?”
李擎天说道:“那是自然,李某想请师妹施以援手,帮师兄一个忙。”
邹霜降微微皱眉,说道:“若李师兄是想重建风驰门,小妹可派门下一些高手随师兄前往大理。毕竟春华阁与风驰门渊源深厚。只是还请师兄体谅,这几年春华阁不比往昔,正遭受官府全力打压,小妹能派出的人手着实有限。”
李擎天颇感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邹霜降摇摇头,苦笑道:“小妹也不知是何缘由。大宋三大家族,先前曹毕两家把持朝政之时,对我们春华阁行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不加干涉。如今宰执丁谓上台后,曾派人欲招揽我春华阁为丁家效力,可师父和小妹均不愿卷入朝堂争斗,便拒绝了。丁宰执便称我们是邪教中人,命各地官府对春华阁全力打压。幸好春华阁平日行事低调,尚未遭受太大损失。”
李擎天心中暗自思量,曹毕两家原本便出身明教,对春华阁自然有些香火情分,只是这些也不便对邹霜降明言,于是说道:“师妹此番倒是猜错了,李某并非为风驰门之事而来。”
邹霜降微微诧异,问道:“那所为何事?”
李擎天说道:“春华阁历代都会培养数位圣女,李某想向师妹借用一位,期限为三年。且在这三年之中,她与春华阁不得有任何关联。”
邹霜降微微一怔,冷冷说道:“师兄这要求未免太过苛刻。春华阁历代圣女至多不过三人,你一下子要走一人,而且一借便是三年。即便我能答应,门中长老也定然不会应允。”
李擎天微笑道:“为兄也知这要求有些过分,但只要为兄此事办成,三年后可为春华阁办任意三件事。”
邹霜降冷哼一声:“难道杀了‘大漠孤烟’涂建邦和‘一字剑王’覃大君,让大宋武林以春华阁为尊,这些事李师兄你也能做到?”
李擎天神色严肃,说道:“自然能够做到。”
曹炬心中暗自惊讶,这个师父还真敢夸下海口啊。
李擎天心中却想,若事情办成,曹家在大宋将权势滔天,到时曹炬也已将凛风阁牢牢掌控,办这两件事应无太大阻碍。若办不成,嘿嘿,他可没说办不成自己该当如何。不过他料想邹霜降应该会答应此事,毕竟仅凭春华阁的实力,想要前往辽国刺杀“大漠孤烟”涂建邦和“一字剑王”覃大君,还是力不从心。
邹霜降果然心动,但思索一番后,仍有些疑虑:“李师兄,你夸下如此海口,难道师兄认为仅凭你一人便能办成这两件事?”
李擎天笑了笑,说道:“李某又非寂灭高手,独自一人如何能够办到。”
邹霜降略一思索,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师兄是在为他人效力?”
李擎天并不答话,只是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如意夫人与雪菲。
邹霜降明白他的意思,示意春华阁其余人等退下。
曹炬知道自己该出面了,不由得挺直了胸膛。
李擎天说道:“当年李某被大理白道中人打成重伤,大理已无容身之所,便来到了大宋成都城。幸得曹佾曹大人收留,李某从此便在曹府住下。曹大人府上五公子与李某甚是……投缘,李某便收他为徒。曹大人不久前上调至朝中,李某便也来到了京城。”
邹霜降看向曹炬,说道:“难道这位便是枢密使大人的五公子?”
曹炬赶忙起身下拜,说道:“晚辈曹炬拜见师姑。”
邹霜降久居京城,深知曹家在大宋势力雄厚,不敢受他此礼,连忙起身说道:“五公子请起。”
邹霜降转而向李擎天说道:“曹枢密使乃曹家当代宗主,权倾朝野。师兄既然身在曹府,又有何事办不成,为何还要我春华阁的圣女?”
李擎天神色郑重,说道:“师妹,此事还请恕李某不便相告。但李某答应之事,必定能为师妹做到。”
邹霜降知道李擎天背后既有曹家撑腰,那方才所言并非虚言。迟疑片刻后,说道:“师兄,五公子,我春华阁昔日未投入丁家,便是不想卷入朝堂争斗。这圣女小妹可以借给师兄,但春华阁不想受曹家驱使,还望五公子谅解。”
李擎天刚欲开口,曹炬在一旁笑着说道:“师姑是小侄长辈,师姑所言,小侄理当遵从。但师父答应的那两件事,第一件杀两个明教长老倒也罢了,小侄自当效力。可要助春华阁称雄大宋武林,师姑又对我曹家不理不睬,小侄实在无法向家父交代。况且当今宰执丁谓心胸狭隘,师姑不顺从他的命令,此人必定怀恨在心。如今他忙于朝堂争斗,无暇顾及春华阁,待政局一稳,他必定全力对付师姑。难道仅凭春华阁一门之力,还能抗衡当朝宰执吗?”
邹霜降沉默不语,心知曹炬所言句句属实。既想借助曹家之力,又不想为曹家出力,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之事。何况已然得罪丁家,若再开罪曹家,春华阁在大宋将无立足之地。于是说道:“那公子意下如何?”
曹炬笑道:“师姑放心,小侄并无他意。曹家在大宋屹立多年,没多少办不成的事。只是有时曹家不方便出面时,还望春华阁能从中稍加协助。而且,曹家也不会有人知晓师姑与小侄之间的关系。若有需要师姑帮忙之处,小侄自会亲自前来拜见师姑。”
邹霜降思索一番后,说道:“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我春华阁便答应了。但每年为曹家做事不得超过三件。”
曹炬心中冷笑,这女人做事优柔寡断,当断不断,难怪春华阁始终难见天日。不过也不着急,既然春华阁上了曹家这条船,他既有凛风阁在手,又有熟知春华阁内情的师父李擎天,难道还怕它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