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炬与李擎天步出曹府,李擎天开口问道:“怎的,今日不乘马车了?”
曹炬回应道:“无需乘坐马车了。平日里乘坐马车,实是为隐匿身份。但今日禁军已宣布全城戒严,像这般无标识的马车,反倒更易引人瞩目,咱们还是步行前往吧。”
二人迈出曹府。此刻天色已然大亮,虽说禁军已昭告全城戒严,然而街道两旁仍有不少店铺开门做生意。毕竟对这些寻常百姓而言,生存乃是头等大事。
曹炬行至街边拐角处的一家早点铺前,忽觉一阵异样,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自昨日龙象般若神功突破至第五层后,曹炬便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只感觉有一股寒意隐隐从左侧传来。曹炬朝那早点铺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愁容地倚在墙边,似在为今日生意清冷而忧心。五六张桌子旁,仅有一个蓝衣人背对曹炬而坐,身形纹丝不动。曹炬断定,那阵阵寒意正是源自此人。
曹炬回头看了看李擎天,见他也正凝视着那人,神色变幻不定。
那蓝衣人同样额头微微沁出汗珠,曹炬刚从曹府出来,他便已盯上了。瞧这少年身着锦衣华服,显然在曹府中身份尊贵,若能将其杀害,必能在这京城之中掀起更大的风浪。可他万没想到,这少年竟如同能预知一般,刚到此地便对他有所警觉。他也是久历江湖之人,当即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曹炬打量着那人的服饰,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何处见过。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拉开凳子,坐到那蓝衣人对面,扬声喊道:“店家,来份早点。”
那老头顿时来了精神,应道:“好嘞,客官。”他虽不解这位公子为何放着空位不坐,非要与人拼桌,但只要有生意,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那蓝衣人见曹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位公子,您老是盯着小人看,所为何事?”
曹炬神色平静地说道:“今日城中出了件天大的事,刑部尚书竟遭人毒手,如今禁军正在全城搜捕凶手。兄**自一人坐在此处,恐怕不消多时,便会有人前来盘查。”
那蓝衣人道:“小人出身清白人家,便是官家前来查问,又有何惧?”
曹炬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人身上的服饰,分明是京中普通官宦人家下人的穿着,当下笑道:“不知这位老哥在京中哪位大人府上当差呀?”
那蓝衣人脸色骤变,道:“公子怕是看错了,小人不过是京中做些小本生意的,与官家毫无瓜葛。”
曹炬冷哼一声:“是吗?”言罢,突然伸手抓向蓝衣人的肩头。
蓝衣人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向后退去,顺势一脚踢翻桌子,汤汁飞溅得四处都是。曹炬向来爱洁,见状眉头微微一蹙,也向后退了好几步。
蓝衣人伸手一捞,已将藏在袍下的长刀握在手中。曹炬冷笑道:“好一个清白人家,竟还随身带着凶器?”
蓝衣人见行迹已然败露,索性不再遮掩,双手举刀,大喝一声,一刀朝着曹炬的头顶狠狠劈下。曹炬左手藏入袖中,运力轻轻一拂,便将蓝衣人的长刀荡到一旁,紧接着向前跨出一步,一拳直朝对方脸部击去。蓝衣人躲避不及,赶忙斜举长刀护住面门。那长刀不过是普通镔铁所铸,又怎能抵挡得住曹炬这一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长刀瞬间裂成数十片。蓝衣人反应极快,拼尽全身功力,双掌齐出,将那些刀片如漫天花雨般朝着曹炬激射而去。曹炬毕竟实战经验匮乏,一时间慌了神,只顾着躲避,竟忘了趁机追击。
蓝衣人见此良机,转身撒腿狂奔。没跑几步,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方才那少年身旁的中年随从已挡在面前,心中愈发惊恐。他方才已跟踪这两人许久,却丝毫没看出这中年人竟身负武功。蓝衣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此人的武功已达不着形迹的宗师境界?
那蓝衣人突然从怀中又掏出一把弯刀,只见这刀刀头宽大,刀身形状奇特,呈椭圆形,舞动间幻出漫天刀花护住全身。李擎天见了这把刀,不禁微微一怔,原本抬起欲击的手掌停在了半空。那蓝衣人心中诧异,身形却不停顿,绕过李擎天,向着远处逃遁而去。
李擎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右掌,却见曹炬正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师父,您这是何意?”
曹炬心中恼怒到了极点。他几乎可以断定,方才那人与刺杀汪邵敏的乃是同一伙人。刚刚出手时,曹炬因师父在旁,并未使出全力,可没想到李擎天竟眼睁睁看着那人逃脱,再想从这京城茫茫人海中将他们寻出,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李擎天双手背负,静静地看着曹炬,他能感受到曹炬眼中的怒火,且曹炬方才话语中明显有责怪之意,这反倒激起了李擎天的傲气,对于为何放走那人,他根本无意解释。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来,百余名禁军士兵快步赶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一名身着禁军副将服饰的青年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喝道:“方才是你们二人在打斗吗?”
曹炬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这么多年来,李擎天对自己悉心教导,视如己出,关爱备至。虽说他时常板着脸,但自己多次惹他生气,李擎天也从未真正动怒。否则以他的武功,自己十条命都不够。可以说,这些年来李擎天一直都是真心对待自己,自己怎能因一件小事就心生猜忌呢?
曹炬上前一步,向李擎天行礼道:“方才是徒儿无礼了,师父,徒儿知错。”
李擎天难以置信地看着曹炬,这徒弟何时主动认过错?渐渐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暖意。
那青年军官见这两人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禁大怒,“铿”的一声抽出腰刀:“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且慢!”一个声音陡然传来。
那青年军官回头看去,冷笑道:“丁将军,怎么,下官正在执行公务,你也要来插手不成?”
曹炬斜眼望去,那丁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有可能成为他姐夫的丁凯。
丁凯向曹炬点头示意,转而对着那青年将军满脸笑意地说道:“怎么,曹暾,你还真想抓这两人不成?”
曹炬一听此人是曹家族人,便知丁凯存心不良。他可不想被丁凯看笑话,赶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暾堂哥,小弟曹炬见过堂哥。”
曹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不让曹炬免礼,冷哼一声道:“你便是那家的小五啊,听闻你三哥曹岯说你很是厉害啊。”
曹炬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也曾听曹岯提及,禁军中曹家子弟并非齐心,有几人对自己家颇为不满。这些人中,有的是因家中长辈被父亲外放离京,有的则是与原上京曹家的几位少爷关系亲近,故而看不惯曹岐和曹岯。虽说曹岐和曹岯也曾狠狠教训过他们,但毕竟二人在京时日尚短,这几人私下里依旧抱成一团。
曹炬当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就没刻意去记那些人的名字。如今见曹暾这副模样,曹炬这才隐约想起,此人便是那几人之一。
曹炬白了一旁的丁凯一眼,心想今日免不了要被他看笑话了。
丁凯脸上依旧笑容满面,方才见曹暾与曹炬对上了,便知不管曹炬是否亮出身份,今日这场好戏是跑不了了。
曹炬挺直身子,神色淡然地说道:“我三哥真说过这话吗?那便算是吧,三哥他向来很少说谎。”
丁凯“哈”地一笑,心想着这未来小舅子还真是个有趣之人。
曹暾愣了一下,思索半晌才明白曹炬的意思,怒道:“曹岐和曹岯都已离京,你又有何资格如此张狂?”
曹炬冷哼一声道:“我若要张狂,又何须依仗他人。”
曹暾怒到了极点,却又有所顾忌,不敢贸然上前动手,道:“臭小子,你不过是仗着你父亲是当朝枢密使,否则,本官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你。”说罢,指了指李擎天,对身后的禁军士兵说道:“把这人给我抓起来,带回刑部严加审问。”得罪不起枢密使大人的公子,这个半老头子还是惹得起的。
士兵们齐声应道,朝着李擎天走去。
李擎天脸色一寒,下垂的左手瞬间化作爪形,正打算给走在前面几个不知好歹的士兵来一记“追魄指”。曹炬看得真切,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赶忙说道:“这位是枢密使府的客卿,不得无礼。”
众士兵一愣,停下了脚步。枢密使府的人哪能说抓就抓,纷纷回头看向曹暾。
丁凯轻咳一声,道:“曹将军,这位先生本官也认识,确实是枢密使府中的人,你就别为难他了。”他虽不认识李擎天,但见曹炬出面维护这中年人,心知二人关系匪浅,便顺手帮未来小舅子一把。
曹暾正想找个台阶下,见丁凯出面阻拦,悻悻道:“难道枢密使府就不会混入贼子吗?”嘴上虽这么说,但曹暾还是示意众军士退下。
曹炬心中有气,想起曹岯曾说过要在军中曹丁两家子弟中立威,这几人是一定要教训的。而且自己这两天就要到军中报到,这家伙正好送上门来,又如此无礼,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佯装怒道:“住口,枢密使府岂容你污蔑!”
曹暾看了他一眼,道:“今日已经是给了你们枢密使府面子,不然,哼哼……”
曹炬双手一摊,道:“看来你是想教训小弟了?那就来吧,小弟在此恭候。”
曹暾冷笑道:“你是枢密使大人之子,若是打伤了你,在枢密使大人面前,我可不好交代。”
曹炬不屑地一笑,道:“大哥和三哥在禁军中,又何曾依仗过父亲的权势?今日之事只关乎你我,与家中长辈无关。”
丁凯鼓掌道:“好,好,本官来为二位做个公证,一对一,不许以多欺少。”
曹暾道:“笑话,本官对付这小孩子,还用得着倚多取胜吗?”
曹炬微笑道:“多来几个也无妨,我正好瞧瞧你脸皮到底有多厚。”
丁凯笑道:“没错,多一人便是你曹暾脸皮厚上一分,以大欺小已然不对,若是这百多人再一拥而上,曹将军的脸皮可就比得上京城的城墙了。”
曹暾瞪了他一眼,知道论斗嘴自己绝不是这丁家少爷的对手,索性不再理会他,对曹炬说道:“你既然自己找打,可就别怪本官了。”
曹暾脱下身上的盔甲,递给身后一名士兵,扭动了几下双手,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曹炬笑道:“你这是作甚?若不是看你这身军服,我还以为遇到街头卖艺的了。”
曹暾气得够呛,朝曹炬招招手,道:“来吧,本官让你三招,省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曹炬似笑非笑,道:“此话当真?”
曹暾说道:“当然是真,你可以问问这帮弟兄,我曹暾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曹炬点点头道:“那你还有些可取之处。”说完,一拳朝着曹暾打去。
曹暾侧身一闪,口中说道:“第一……”
“招”字还未出口,丁凯等人只觉眼前一花,曹暾的身子已腾空而起,在空中如车轮般转了好几个圈,脸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将那“招”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曹炬方才一拳击空后,顺势又击出一拳,同时右脚横扫,踢在了曹暾的小腿处。招式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速度奇快,连丁凯都没看清楚。
曹暾满脸尘土,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曹炬神色淡然地说道:“方才我已出了两拳一脚,三招已过,你尽管出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