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炬实未料到,李擎天分明讲过两不相帮,却于最后紧要关头出手救下了司徒浩南,刹那间,他心中涌起一阵如遭背叛的愤懑。长久以来,李擎天皆是他最为信赖之人,可如今这最信赖的人却背弃了自己。曹炬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哪怕李擎天逃至天涯海角,他也定要追上前去,问个水落石出。
汴京城里,巡逻的禁军很快便察觉到异样,顿时叫嚷喧闹起来,赶忙指挥手下阻拦。然而,他们的速度又怎能与曹炬等四人相提并论?传信的兵卒尚未赶到,这四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擎天终究手中还携着一人,轻功多少受到影响。而曹炬在诸般功夫之中,轻功练得最为精湛,加之龙象般若神功方才突破至第五层,气息悠长,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李擎天转过一条街巷,陡然又拐了个弯,闪身进入一条胡同后骤然停下。曹炬收不住脚,一下子冲过了头,急忙又折返几步,堵住了胡同口。只见李擎天将司徒浩南置于地上,揭下蒙面巾,静静地注视着曹炬。
一时间,曹炬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师徒二人就这般相互对视着。
一阵轻微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曹炬知晓是付玉冲和苏国泰追来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地又朝前跑了几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付玉冲和苏国泰瞧见曹炬就在不远处,慌乱之际竟未发觉躲在胡同里的李擎天,赶忙奔到曹炬身后,问道:“公子,那蒙面人往哪去了?”付、苏二人毕竟年事已高,这般长途追赶下来,已然有些体力不支。
曹炬疲惫不堪地说道:“往前面跑了,二位前辈务必追上他,晚辈实在累得不行了。”
付玉冲道:“那便请苏兄留下照看公子,老夫去追那贼人。”
曹炬摇头道:“不必了,如今刺客大多已被制伏,况且晚辈也有自保的能耐。只是那蒙面人武功高强,付前辈一人恐难将其擒获,苏前辈还是一同去吧。”
付玉冲和苏国泰觉得曹炬所言有理,便点头应允,又继续向前追去。两人心中不禁一阵轻松,暗自寻思,到底这少年终究还是个孩子,耐力着实差了许多。
曹炬见二人远去,转身回到李擎天处,见李擎天正为司徒浩南包扎伤口,不禁冷哼一声,道:“师父,您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李擎天刚欲开口,此时司徒浩南神志已然清醒,听到这少年竟称呼李擎天为师父,惊讶之下不禁大声咳嗽起来,道:“老李,这小子……竟是你徒弟?”
李擎天尴尬万分,只得点头承认。
司徒浩南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擎天,许久才说道:“老李,你究竟是如何教导徒弟的,他怎会练出一身龙象般若神功?”
李擎天含糊其辞道:“此事说来话长,咳,说来话长啊。”
曹炬看看他俩,道:“师父,你们二人早就相识?”
李擎天点头道:“正是。为师曾与你提及,司徒兄是为师此生唯一的生死至交。”
曹炬微微动怒道:“可师父您曾说两不相帮,为何又出手救走他,叫徒儿该如何是好?”
李擎天说道:“为师确实说过这话,但若眼睁睁看着司徒兄被杀,为师实在于心不忍啊。”
曹炬凝视着李擎天,良久才无奈说道:“好吧,师父。此事便当作我未曾看见,您带司徒前辈走吧。不过司徒前辈,晚辈希望今日之事您切莫对任何人提起。”
司徒浩南怒道:“你问问你师父,我司徒浩南岂是那般不讲信义之人。只要老李一句话,便是赴汤蹈火,我也绝无二话。”
李擎天说道:“司徒兄,此事确实让他颇为为难。曹家在朝中本就遭人嫉恨,若有人得知他私自放了你,对他和曹家而言,都将是一场大祸啊。”
司徒浩南点头,对着曹炬说道:“你放心,司徒浩南在此对天起誓,今日之事绝不对任何人吐露只言片语。”
曹炬道:“那好,你们走吧,我会将附近的禁军引开。不过师父,您还回不回府中?”
李擎天茫然道:“为师还能回去吗?石榴姐和两个孩子就暂且托付给你照顾了,待为师寻得落脚之地,还望你念及师徒情分,放他们前来与我相聚。”
曹炬大怒道:“师父,您这不是存心要害死我吗?”
李擎天一愣,道:“为师怎会害你?”
曹炬道:“京城之中,有能力从三位前辈手中救人者,寥寥无几,师父便是其中之一。您若突然消失,任谁都会猜到是您救了司徒前辈。若官家追究起来,您又是我师父,这不是要害我吗?”
李擎天说道:“你所言倒也在理。看来是为师考虑欠妥了。那为师该如何是好?”
曹炬道:“司徒前辈所受不过是皮肉之伤,稍加调养便能行动如常。师父将司徒前辈送至城外后,便自行回府即可。”
李擎天听闻曹炬仍要他回曹府,不禁愣住,道:“炬儿,府中亦有人知晓为师是明教中人,今日为师又救了司徒兄,恐怕已然有人对为师起疑了。”
曹炬道:“正因有人会怀疑师父,您才不能离去。若师父不辞而别,稍有见识之人很快便能察觉是师父救走了司徒前辈。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旦传开,若被官家知晓,必定会揪住此事不放。”
李擎天说道:“可那些知晓内情之人该如何处置?其他人为师不知,令尊对为师的来历可是清清楚楚。”
曹炬道:“府中知晓师父来历之人并不多,即便刚刚那三位前辈也并不清楚。至于家父那边,徒儿并不打算隐瞒,况且此事也根本瞒不过家父,唯有向他如实禀明。只要家父对此事不予追究,徒儿便可称是我差遣师父外出办事了。府里没人敢说三道四。”
李擎天虽毅然出手救了司徒浩南,但他亦不愿让石榴姐和两个孩子跟随自己漂泊江湖吃苦。他暗自思索,若就此离去,大宋恐怕再难容身,大理国也回不去,那里他仇家遍布,而西夏国土狭小,又与大理国相邻,同样不可前往。思来想去,唯有跟随司徒浩南前往大辽国,可就连明教都要听从契丹皇帝的号令,他李擎天到了大辽国又岂能置身事外?如此看来,倒不如留在大宋。
李擎天叹道:“也罢,便依你所言。炬儿,为师欠你一份人情。”
曹炬笑道:“师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是区区小事,何须挂怀?”
曹炬从袖中取出一块黄色令牌,道:“师父,徒儿知晓您有曹府令牌。只是如今京城禁军盘查极严,有了这块令牌,就算是苟建德也得给几分面子。但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师父和司徒前辈从偏僻之处走,尽快出城吧。”
李擎天点头,接过令牌,搀扶着司徒浩南向外走去。
经过曹炬身旁时,曹炬突然轻声说道:“曹府有些事,还望师父代为保密。”
李擎天苦笑,自己这个徒弟对自己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今日他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