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蜀王子进京
日月重照2025-07-28 17:275,391

  李潤之道:“是出大事了,储妃娘娘暗中下毒,储君驾崩了。”

  曹佾与狄青听闻此言,身躯陡然剧震,二人下意识彼此对视一眼,此刻,他们心底的方寸当真大乱。

  想那曹佾与狄青,纵是胆大包天,却也绝不敢隐瞒储君驾崩这等惊天大事,当下心急火燎,赶忙赶去面见官家,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只盼官家能强撑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而官家一听赵拓之死讯,当场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一众太医顿时手忙脚乱,好一番折腾,才将官家救醒。官家虚弱已极,嘴唇嗫嚅,只吐出一句:“回京。”

  这大猎尚未真正开始,便如此草草宣告结束。不少世家子弟心中怨言顿生,可却被家中长辈一顿狠狠训斥。储君驾崩之事,知晓之人尚少,然苟建德被刺一事,却如那捂不住的风声,已在官员之间渐渐传开。想那吏部尚书之权,在六部之中可谓举足轻重。若不是遇上曹佾这等强势的枢密使,往昔的吏部尚书,在朝中地位仅在宰执之下。如今苟建德一死,那些自认有资历的官员,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蠢蠢欲动。职位较低的官员,则满心紧张,不住观望,毕竟他们的仕途,在很大程度上,皆由吏部掌控。

  且说韩家众人,此时也正议论纷纷。若是以往,韩家对此等事必定淡然处之。毕竟本朝历代,吏部尚书一职,皆由各大世家牢牢把持,韩家在朝中毫无根基,压根没指望能登上此位。可如今,因着舒晓云这层关系,韩琦也算是投入了曹家麾下,众人的心,自然而然活络起来。

  韩琦的夫人王婉秋,轻轻坐到舒晓云身旁,压低声音问道:“晓云,依你看,老爷此番可有希望?”她与韩琦同为契丹人,二人来到大宋之后结为夫妇,多年来伉俪情深。自得知夫君背叛大辽,投靠曹炬,王婉秋非但未曾反对,反倒暗暗松了口气,这些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熬到了头,再也不必担忧韩家哪天会被满门抄斩。

  舒晓云目光轻转,看了一眼韩琦,但见他正闭目养神,对众人的言语充耳不闻,当下轻笑道:“姨娘,瞧姨父这模样,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了。”

  韩国涛接口道:“娘,如今朝中势力分明,这苟建德原本便属曹家一系,依理自然该由曹家之人接替。只要枢密使大人首肯,宰执大人想必也不会反对。至于官家,只需他盖上大印便是。依孩儿之见,父亲大有希望。”

  韩琦听在耳中,缓缓睁开双眼,说道:“这吏部尚书该由谁担任,需由宰执大人与枢密使大人商议之后,禀明官家,再由官家定夺。你们在此瞎猜什么?况且此刻谈论此事,为时过早,切莫过早动心。”

  舒晓云微微一笑,并未言语。此番大猎如此匆匆结束,她料想京中必定出了大事。丁谓留守京城,此刻想必已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来争夺这吏部尚书之位。

  且说丁谓,战战兢兢领着留在京城的百官,在城外恭敬等候。眼见官家龙辇缓缓驶来,他赶忙俯身,高声道:“臣等恭迎官家。”

  官家却并未从龙辇中出来接受百官朝拜。曹佾迈步上前,靠近丁谓,小声说道:“官家龙体欠安,欲直接回宫,便不见众臣了。”

  丁谓苦笑一声,无奈命百官站到官道两侧。望着龙辇徐徐经过,丁谓开口道:“公伯,此次可要劳烦你在官家面前,为老夫美言几句了。”

  曹佾说道:“宰执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三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公伯自当竭尽全力。”

  丁谓长叹一声,道:“多谢公伯。唉,此番储君遇刺,纵观青史,亦属罕见。老夫也是有苦难言啊!虽说奉命留守京城,可那宫内之事,又岂是老夫能管得了的?堂堂储妃娘娘,竟然是契丹刺客,这与老夫何干?老夫所能做的,唯有将三年前负责宫女选秀的官员拿下,严加审问,然而却毫无头绪。只知晓这高滔滔乃是山阳县人,家中仅有一养父,可这养父早已不知去向,当地官员亦是一问三不知,无奈之下,只好先将他们押解至京城再说。”

  那高滔滔,便是当年的魔教圣女,曹佾对此自然知晓。只是此女入宫之后,据曹炬所报,渐渐生出野心,不再甘心受曹家掌控。不过曹佾起初并未太过在意,心想一个储君妃子,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何况她的身世来历,皆在曹家掌握之中。曹炬曾为曹佾列出五六条计谋,任何一条,皆能轻易置高滔滔于死地。曹佾于是便将此事交予曹炬,毕竟他这几年一直操心对大辽用兵之事,哪有闲心去管一个江湖女子的死活。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江湖女子,竟然刺杀了储君。曹佾当即怀疑起自己的儿子曹炬,只是在狄青面前,又不好开口询问。返回京城途中,这臭小子又不知跑到何处去了,看来唯有回府之后,好好审问他一番。

  但毕竟高滔滔与曹家有所关联,听闻丁谓说并未查到任何线索,曹佾不禁松了口气,暗自思忖:铮儿这臭小子,若是再留下什么把柄,定要狠狠教训他不可。

  且说皇宫书房之内,官家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猛地抓起御书案上的笔筒,便朝丁谓狠狠扔去,怒声骂道:“丁谓,你究竟是如何辅佐拓儿的?拓儿遇害之时,还不到三更,那时你本应陪他批阅奏折,怎的却死在储君宫?”

  丁谓哪里敢躲闪,笔筒砸在他肩膀之上,疼得他咧嘴直抽冷气,心中暗自叫屈。那储君为人懒散,这两年来,何曾见他批阅过奏折?皆是由他人代笔,而这个代笔之人,便是刺客高滔滔,只是官家不知罢了。

  丁谓目光投向曹佾,曹佾心中有些犹豫。并非他不想为丁谓求情,只是官家此刻正在盛怒之中,谁的话恐怕都难以入耳。

  果然,官家骂完丁谓,转而又骂起曹佾,最后连狄青也未能幸免。官家言辞激烈,毫无顾忌,大骂曹佾结党营私,败坏朝纲,又骂狄青只知领兵,不懂辅佐储君。三人听了,面面相觑,官家已然神智混乱,再如此下去,恐怕对龙体更为有害,可又有谁敢上前阻拦?

  恰在此时,赵婉脸戴面具,迈步走了进来。一旁吓得浑身颤抖的华妃,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赶忙施礼道:“温先生。”

  赵婉快步上前,扶住官家,说道:“官家,您累了,还是先去歇息吧。”

  官家呆呆地望着赵婉,忽然间泪流满面,悲声道:“皇妹,拓儿死得好惨啊……”

  除了曹佾,其余众人皆愣愣地看着赵婉那张如僵尸般的脸,心中俱是疑惑:皇妹?

  赵婉轻叹一声,道:“皇兄,事已至此,还望节哀顺变。”说罢,转身对华妃说道:“华妃,送官家回寝宫。”

  华妃如梦初醒,啊了一声,忙不迭应道:“是。”

  赵婉望着官家蹒跚离去的背影,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心中明白,自己的内伤又犯了。何一挺那一掌,着实沉重,只是她哪里有空闲静下心来养伤?如今赵拓一死,朝中大乱,皇兄又六神无主,确定皇位继承人,维持朝政稳定,才是头等大事。

  赵婉转过身来,突然恢复女声,说道:“三位大人,储君新丧,官家龙体有恙,朝中大小事宜,还望诸位多多费心。”

  丁谓和狄青尚有几分犹豫,曹佾却躬身应道:“微臣谨遵长公主旨意。”

  丁谓和狄青皆知曹佾绝非莽撞之人,见他已然领命,便也应声领旨。丁谓心中暗自思忖:官家当年确实有个亲妹妹定仪公主,只是二十年前突然离奇失踪,难道这温先生便是她?

  赵婉心中明白,三年前自己打伤曹炬之时,曹佾便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当下倒也不疑有他,对丁谓说道:“丁宰执,你且先下去吧。储君之死,恐怕瞒不了多久。今日轮到你当值,务要好生安抚众大臣,维持京城安定。若有人造谣生事、借机扰乱,杀无赦。”

  丁谓领旨,匆匆离去。赵婉看着曹佾和狄青,心中感慨万千。这二十年来,还是首次与这二人相见。自己容貌虽无太大变化,然而心境已然苍老,而这两位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如今皆已两鬓斑白。

  赵婉缓缓取下头上面具,说道:“曹兄,狄兄,可还记得小妹?”

  狄青不禁一声惊呼:“婉姑娘?”

  曹佾赶忙接口道:“怎么是你?”话一出口,他便觉语气生硬,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年随着年龄与地位的变化,自己装腔作势的本事,较年轻时已差了许多。

  赵婉轻轻一笑,道:“正是小妹。二位兄长当年所立誓言,如今皆已一一实现,果然已成为我大宋的栋梁之材。”

  狄青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说道:“婉姑娘,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

  曹佾轻咳一声,道:“狄大人,应称长公主才是。”心中暗笑:当年狄青自负是武状元,对赵婉这小丫头不屑一顾,直至被她摔了十七八个跟头,才心服口服,反倒心生倾慕之意。后来赵婉突然消失,狄青借酒浇愁,颓废许久,才渐渐恢复。今日见了她,想必又勾起了往日旧事。

  赵婉笑道:“无妨,曹兄,这般称呼倒也自在些。当年乃师命难违,小妹外出游历数年,因走得匆忙,未曾与二位兄长道别。”

  狄青却仍固执问道:“那既然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宫中,为何不与我等相见?”

  赵婉未曾料到多年未见,狄青还是这般牛脾气,不禁有些尴尬,心中想道:有何好见的?回京之后,你们皆已成家,再相见岂不是徒生事端。

  曹佾见狄青有些失态,便道:“狄大人,储君新丧,长公主将你我留下,乃是为了军国大事。你提这些陈年往事作甚?长公主想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何必再纠缠不休。”

  狄青愣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向赵婉躬身道:“长公主,微臣失礼了。”言语之中,苦涩之意溢于言表。

  曹佾哈哈一笑,道:“也请长公主切勿怪罪狄大人。当年长公主突然离去,狄大人心急如焚,找遍京城大街小巷,还曾立誓终身不娶,也要等到长公主。官家与微臣整整劝了他五年,他才与刘家姑娘成亲。”

  “曹佾!”狄青怒目而视。

  赵婉身躯微微一震,看向狄青,心中暗道:他当真等了五年?可自己在外游历两年多便已归来,怎会不知此事?

  “皇妹,你怎么才回京,皇兄无能为力了,曹佾都早已成亲……”皇兄当时似乎是这般说的吧,赵婉努力回忆着。当初自己听了这话后,便赌气回长平宫去了,根本未细听狄青究竟如何,回到长平宫后,便闭关近十年,不理世事,全心苦练武功,一举踏入寂灭境界。

  自己当年的心思,原来是这般。

  如今都已过去二十年,还想这些作甚?赵婉暗自摇头,道:“二位兄长,小妹师从峨眉派,虽为公主之身,却从不过问朝堂之事。只是如今大宋已到危难之际,储君暴亡,皇兄长卧病榻,且别无子嗣,小妹只好挺身而出,为君分忧。如今当务之急,乃是维持大宋的安定。二位兄长皆为朝中栋梁,曹兄主政,狄兄掌管兵权,且与皇兄和小妹皆有交情,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

  曹佾拱手道:“请长公主放心,我曹家历代对大宋忠心耿耿,官家对微臣亦有知遇之恩,微臣定会尽臣所能,保我大宋平安度过此难关。”当年赵婉刁蛮任性,且三年前明知曹炬是自己儿子,仍将他打成重伤,曹佾对她并无太多好感。但毕竟事关大宋安危,由她出面,倒也名正言顺。

  赵婉见曹佾已然答应,心中一喜。狄青历来忠于皇室,想必不会有异议。朝中有这两人支持,就算丁谓,也不敢从中作梗。

  狄青此时已然平静下来,说道:“朝中之事,长公主不必担忧。有枢密使大人与宰执大人在,只需施以雷霆手段,无人敢有异动。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储君身亡,日后皇位由何人继承,需早日定下,方可平息朝中猜测。”

  赵婉苦笑道:“可皇兄伤心过度,让他做决策,恐怕已然不可能。还是先听听二位兄长的意见吧。”

  曹佾躬身道:“为人臣子,岂敢参与皇家之事?还是请长公主定夺。不过微臣猜想,长公主心中应有打算。”

  赵婉心中暗恨,曹家人不论老小,个个奸诈如狐,无奈只好说道:“储君侧室秋月瑶已有身孕,只是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丁,且官家龙体无恙,立皇孙为储,乃是最为稳妥之举。不过那秋月瑶即便生下皇子,也绝饶她不得。”

  曹佾和狄青皆是一惊,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赵婉恨恨说道:“那秋月瑶早已知高滔滔心怀不轨,却隐瞒不报,此罪不可饶恕。”

  狄青一脸不解,道:“储妃……不,高滔滔隐藏在宫中多年,秋月瑶又是如何知晓?”

  赵婉脸上一红,虽觉难以启齿,但还是说道:“这高滔滔乃明教妖女,精通媚术。每晚将储君迷惑之后,便由秋月瑶替代她与储君行房,而高滔滔直至离宫之时,想必仍是处子之身。秋月瑶若早日向宫内之人禀报,又怎会酿成今日大祸?”

  曹佾若有所思,他也曾听闻明教练有媚术的女子,对贞洁并不看重,而高滔滔却谨守处子之身,想必其中定有缘由。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心中已有心爱之人,而这人……哼,儿子的嫌疑自然最大。

  狄青思索片刻,道:“若万一官家……,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赵婉道:“狄兄所言极是,不可不虑。曹兄曾在成都府任知府十年之久,依你之见,二皇兄之子赵文基如何?”

  曹佾早料到赵婉会提及赵文基。对她而言,赵拓与赵文基皆是她的亲侄,峨眉山位于蜀地,而赵文基之妹赵玉炎与赵灵儿同样也是峨眉派弟子,自然是最佳选择。况且官家既然无子,传位于侄儿,倒也合情合理。当下便道:“蜀王世子精明干练,确是上佳之选。”

  赵婉露出笑意,道:“既然曹兄都如此认为,定然不会有错。”

  狄青却道:“只是成都府离此地甚远,快马加鞭,亦需一月方能到达。到时若急召蜀王世子进京,这一路上恐怕会生出诸多事端。”

  赵婉明白狄青的意思,各地藩王对皇位皆虎视眈眈,以往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希望,定会全力争夺。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曹佾。

  曹佾思索片刻,道:“此次官家大猎,吏部尚书苟建德被刺,禁军都统制赵无忌失职之罪难免,本应就地免职。但禁军都统制一职,历来由皇室中人担任。在这微妙时刻,不宜有太大变动。微臣的意思是,将赵无忌降职为副都统制,暂且仍行使都统制之权,另调蜀王之子赵文基为禁军大营指挥使,协助赵无忌。长公主意下如何?”

  赵婉点头道:“如此甚好。此事便由曹兄去办吧。不过调赵文基入京,需秘密行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曹佾俯身领命。

  赵婉见诸事进展颇为顺利,心情稍松,却突然觉得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忙用绣帕掩住嘴巴。咳嗽稍停,赵婉拿开绣帕,只见上面已是血迹斑斑。

  狄青见状大惊,道:“长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赵婉道:“昨晚被一奸贼打了一掌,不过并无大碍。”

  曹佾问道:“太医诊治过了吗?”

  赵婉摇头道:“小妹这伤,太医无能为力,唯有靠自己慢慢调养。”

  赵婉忽然又道:“曹兄,听说皇兄已将灵儿许给了令公子,这原本是喜事,可如今储君新丧,此事还是过些时日再说吧。”

继续阅读:第189章 死无对证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宋时谋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