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炬施展出的招式甚是简洁,不是疾步直拳迅猛轰出,便是左手勾击凌厉弹出,偶尔还侧身拍出刚猛一掌,冷不丁又横扫一脚,快若疾风。这几招是曹炬在修习“龙象般若神功”时无意间的惊人发现。每修炼到“龙象般若神功”的一重境界,便会有寥寥数笔勾勒而成的几张辅助练功图,图中仅简单地标出内劲运行方向。当曹炬将“龙象般若神功”修至第三层时,竟意外发觉,这些图连贯起来,竟是一套看似质朴无华,实则蕴含大巧若拙之妙的拳法。只不过,此拳法对内劲的运用要求极为严苛,第一层“龙象般若神功”的内劲仅能适配第一式,若贸然用于第二式或第三式,便会即刻感到胸间烦闷,内息紊乱不堪。然而,倘若将第三层“龙象般若神功”的内劲运行于前面两式,威力便会陡然剧增,能将原本八成功力发挥出十二成的惊人效果。
曹炬发现这一奥秘后,如获稀世珍宝,当下便将李擎天传授的“游魂掌”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全力钻研练习这三式功法。每日,他都要反复练习数千次之多,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前,他竟成功突破瓶颈,将“龙象般若神功”修炼至第四重,如此惊人的进境,堪称前无古人。李擎天见他功力飞速提升,心中固然欣喜,但对他只专注练习这寥寥四招的做法,却极为不满。毕竟明教武功向来以奇诡繁复、阴狠毒辣见长,对于这几式简单至极的招式,李擎天着实不屑一顾。可曹炬偏偏钟情于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达成关键目的,师徒二人为此争执不下,最终只得通过实战来一决高下。只不过,曹炬提出李擎天功力远胜于他,比试时不许以强凌弱,必须使用与他相当的内力。李擎天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便点头应允。然而,曹炬对李擎天的人品心存疑虑,非要他以明教始祖的名誉起誓。李擎天气得怒火中烧,却也只能随口答应,立下誓言。
等到真正动手时,李擎天才追悔莫及。曹炬的“龙象四式”看似简单,实则攻守兼备,威力不凡。李擎天自封功力后,尽管将游魂掌、追魄指使得天花乱坠,变化多端,却始终难以奈何曹炬这看似质朴的几招。此刻,曹炬招招抢攻,攻势如潮。李擎天先前因内息突然猛撞,一口真气运转不畅,无奈之下,只能步步后退。曹炬则兴奋得心花怒放,这几年从未如此威风过,手底下龙象四式使得愈发娴熟,将李擎天打得郁闷不已。
更令李擎天难以忍受的是,曹炬口中还不停地唠叨:“龙象一式,龙行天下。师父,您不觉得徒儿给这招式起的名字还不错嘛……这一拳打出去,干净利落,哪像师父您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师父,您难道真不明白什么叫大巧不工吗……又来这一招,看我如何以纯粹的力量破解你那诸多机巧……”
李擎天越打越窝火,他向来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当下心一横,左掌虚晃一招,右拳竟狠狠捶在自己胸口,一口鲜血猛地喷射而出。
一旁观战的石榴姐见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曹炬也顿时慌了手脚。李擎天鲜血喷出后,体内真气自然流转,瞬间夺回先机,将曹炬逼得狼狈不堪。
然而,李擎天悲哀地发现,即便他竭尽全力,仅凭五成内力,依旧对曹炬无可奈何,顿时感到心灰意冷。他足尖轻轻一点,向后飘飞出数丈之远,呆呆地凝视着天空,突然长叹一声,转身径直走进屋内。
石榴姐赶忙慌张地跟了进去。
曹炬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隐隐觉得自己这次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抬脚走进了屋子。
李擎天端坐在椅子上,石榴姐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捶着背。
曹炬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师父。”
李擎天微微睁开双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又缓缓阖上。
曹炬挠了挠头,嗫嚅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徒儿不该不听您的话,还把蚯蚓放在您的面条里,更不该对师父如此不敬,还叫您‘梨花’……”
李擎天听闻此言,顿时气血上涌,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喘不过气,右手颤抖着指向曹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榴姐赶忙用力拍着他的背,口中埋怨道:“小少爷,您就别再说了,难道真想把您师父给气死啊。”
曹炬一脸尴尬,看着李擎天这副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擎天好不容易才逐渐平静下来,看向曹炬,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了起来。其实,他最生气的并非曹炬平日里那些捉弄他的小把戏,而是另有一件事,或者说,这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年,李擎天认为明教的内功心法并不契合曹炬的资质,一念之差,便将抢来的一本《龙象般若神功》交给曹炬修炼。没想到曹炬天赋异禀,修炼进境神速,短短五年便练成了第四层,这着实让李擎天吃惊不已。可麻烦也接踵而至,那“龙象般若神功”终究是佛门武功,曹炬正经起来时,竟隐隐散发出宝相庄严的气质,这让李擎天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他毕竟是明教宗师级别的顶尖高手,一心栽培的徒弟,却俨然像个得道的小高僧,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倘若让明教的兄弟们知道此事,自己要么被他们活活打死,要么就会被取笑至死。更让他气愤的是,曹炬练了这龙象四式后,对他传授的“追魄指”和“游魂掌”说什么也不肯再学下去。可这两门功夫才是正宗的明教武功啊!曹炬却极为固执,主意已定,怎么劝说都没用,甚至还反过来劝李擎天对“游魂掌”去芜存精,给他大谈什么大巧不工的道理,这让李擎天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师父了。
若不是这些问题,曹炬无疑是个理想的徒弟。他不仅天赋绝伦,而且练功勤奋刻苦。李擎天怎么也没想到,像曹炬这样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练起武来竟如此拼命,悟性还极高,能够举一反三。可恰恰是悟性太强,李擎天苦笑着想,这小子现在都不把师父放在眼里了。
李擎天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什么时候把这小子带到吐蕃去,那些佛门弟子见到曹炬,还不得把他当成活佛转世?肯定会强行剃度他为僧,把他供奉在寺庙里。
和尚?
李擎天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仔细思索一番后,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只不过曹炬这臭小子就要……呵呵。
曹炬被李擎天看得心里直发毛,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李擎天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说道:“炬儿,你以后不要再称呼我为师父了。”
曹炬闻言,大吃一惊:“师父,您为何不要徒儿了?是不是徒儿哪里得罪……”话未说完,他心中暗忖,这不是废话吗,自己得罪师父的地方还少吗?于是连忙改口道:“徒儿以前确实对师父多有不敬,但还请师父大人有大量,原谅徒儿这一次吧。”
李擎天神情沉痛地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师父对不住你啊。”
曹炬听得一头雾水:“师父,您怎么会对不住我呢?”
李擎天说道:“唉,为师不仅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们曹家啊。炬儿,你应当知晓,你所修炼的‘龙象般若神功’乃是西域佛教的镇教神功。此功虽然修炼进展缓慢,但一旦有所成就,威力将无比强大。然而,这门功法存在一个极大的弊端。”
曹炬不禁紧张起来,赶忙问道:“是什么弊端?”
“对于佛门子弟而言,这或许算不上什么致命弱点,但对于你和你们曹家来说……唉,若要将此功修炼至大成境界,必须始终保持童子之身,牢牢固守精关。一旦破身,内力便会瞬间尽废,武功也将丧失殆尽。当初,为师把这门功夫传授给你,实在是考虑不周啊。”
“师父,是要保持一辈子吗?”曹炬声音颤抖地问道。
李擎天思索片刻,觉得不能说得太绝对,得留些余地,于是说道:“倒也不是,你必须将此功修炼至第七层,届时精关稳固,但即便如此,也不可纵欲过度。”
“第……七层?”曹炬顿时愣住了。他虽已将龙象般若神功修炼至第四层,但据传,五层以上每一层,就算是大德高僧,没有二三十年的艰苦修炼,也难以练成。即便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想要练成第七重,最少也得三十年时间吧。
“师父,您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是什么话,师父为何要骗你?你若不信,可让你父亲派人去吐蕃打听询问。”
哼,叫你不听师尊的话,我就让你比师父还晚成亲。
李擎天心中暗自窃喜,吐蕃佛门密宗势力尚未渗透到大宋,况且其武功神秘莫测,即便府中的徐老总管,恐怕也所知有限。而且此人甚是古怪,明明从武功中看出了自己的来历,却对此佯装不知,也从不与曹炬谈论武功,这着实让李擎天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派人去证实,李擎天更是毫无惧意。有谁敢贸然向那些大和尚询问练龙象般若神功能否与女人交欢?不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才怪。
曹炬离开李擎天居住的屋子,神情有些恍惚。凭直觉,他觉得李擎天所言或许是假,但又不敢贸然找个女人尝试,万一情况属实,那可就糟糕了。
曹炬看着自己的手,微微运功,一股浑厚的内劲瞬间聚集在掌心。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可不想辛苦修炼得来的武功,一下子化为乌有。这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真正感兴趣的事情,让他体会到了过去梦想中成为高手的感觉。
曹炬心烦意乱之下,猛地一掌拍出,将旁边的一棵小树硬生生劈成两半。
“炬儿,你在做什么?”
听到那温柔的声音,曹炬吓得差点走火入魔,赶忙躬身施礼道:
“孩儿见过母亲。”
来人正是曹炬的娘亲曹夫人。
要说如今曹府内,曹炬对谁还有些忌惮的话,那非曹夫人莫属了。曹炬对这位母亲,可谓是又亲近又害怕。平日里,曹夫人对他宠爱有加,他在府里调皮捣蛋,捉弄师父,有时候连曹佾都看不下去了,可一到曹夫人这儿,立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要是曹夫人让他背书写字,曹炬稍有偷懒,绝对逃不过曹夫人的眼睛。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曹夫人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坐回书桌旁。没过多久,曹炬就发现,府中最有手段的,就是这位看似温柔婉约的娘亲。众家人和曹佾的几个侍妾见了她,就像耗子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曹炬暗自寻思,父亲那些侍妾为何始终未能生下一儿半女,而曹夫人却像梅花间竹般,接连生下五个孩子,其中的深意,着实耐人寻味。
曹炬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想,再想下去,眼前这位娘亲似乎变得有些恐怖了。
曹夫人对曹炬的武功并不感到惊奇,她出身毕家,自幼见识过不少江湖高手。只是察觉到曹炬神色似乎有些异样,便过来瞧瞧。
“炬儿,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曹炬原本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话到嘴边,心念一动,竟傻乎乎地问道:“娘,什么叫做‘保持童子之身,固守精关’啊?”
曹夫人脸色微微一红,暗自咒骂是哪个多嘴的下人,竟然跟炬儿说这种事。她轻抚着曹炬的头,说道:“炬儿,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等你父亲从剑南节度使任上回来后,你去问他吧。”
曹炬心中暗笑:我还小?如果算上前世,恐怕我懂得比你还早呢。口中却说道:“可这是师父告诉我的。他说我要是想练成武功,就只能这样,而且起码得保持几十年时间。”
“几十年?”曹夫人吓得身子一抖,曹炬今年快十三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上门提亲了。几十年?自己恐怕都入土了吧。
“李先生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还说对不住我们曹家。娘,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哼,一句对不住就想了事?
曹夫人脸色铁青:“你师父在哪儿?”
“还在房间里呢,和石榴姐在一起,石榴姐正在帮师父捶背,师父看起来好像很享受呢。”
屋内,石榴姐正轻柔地替李擎天捶着背,面露忧色地问道:“喂,你刚刚跟小少爷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
李擎天眯着眼睛,惬意地享受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他干什么。”石榴姐向来嘴不严,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刚刚看着曹炬愁眉苦脸地出去,李擎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石榴姐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