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探监
日月重照2025-10-23 11:254,150

  看那李安南在刑部侍卫中威望甚高,一声令下,众侍卫当即散开。

  曹炬振臂掷去两面坚盾,盾身撞在廊柱之上发出轰然巨响,他朗目含笑道:“原道是何方高人潜踪至此,竟教本公子迟了察觉,却是李安南先生驾临。不知先生何时竟入了刑部任职?”这李安南本是丁家幕中客卿,一身武学修为据说不在凛风阁三大长老之下,当年二姐曹妙音与丁凯缔结秦晋之好时,曹炬曾在喜宴上见过他一面。

  李安南听出他话中暗讽自己行偷袭之举,苍颜泛起红晕,拱手答道:“五公子有所不知,承蒙宰执大人青眼相加,委以刑部副总捕头之职,今日恰是李某当值。”

  曹炬挑眉颔首:“如此安排,倒也算得人尽其才。”

  李安南佯作未闻,目光扫过堂内狼藉景象——朱漆公案倾倒,文书散落满地,几名侍卫兀自捂着伤处呻吟,不禁苦叹道:“五公子此举未免太过鲁莽!有何事端尽可坐而论道,何苦动刀动枪,搅得刑部鸡犬不宁?”

  “多说无益!”曹炬挺腰而立,声震梁木,“本公子今日便是要向刑部讨个公道,若有阻拦,休怪我手下无情!”

  李安南暗自愠怒,沉声道:“五公子既与丁家有姻亲之谊,看在二少夫人的薄面,也该留几分余地才是!”

  “二姐那边自有我前去分说,不劳先生挂怀。”曹炬大摇大摆地寻了张完好的交椅落座,指节叩击扶手道,“张右侍郎何在?速来见我!”

  “张某在此!”

  张泰雷拨开人群阔步而出,面沉似水,唯额角隆起一个艳红肿块,配上歪斜的绯色官袍与散乱的玉带,模样甚是滑稽。显然方才的冲突中,他已吃了不小的亏。

  “五公子大闹刑部,损毁官署匾额,难道汴梁曹家的家教,便是如此目无法纪?”

  曹炬嗤笑一声:“我曹家家教纵有不周,也强过张大人公然抗旨不遵,视太后懿旨如无物!”

  张泰雷眉头深蹙:“原来你为此事而来。不错,近日刑部由张某总领,懿旨亦是我亲接。但接旨当晚,我便上奏官家,曹府四姑娘遇袭一案,山阳县知县袁嘉骏嫌疑最大,甚至可能便是主谋……”

  “一派胡言!”曹炬猛然拍案怒斥,案上笔墨砚台应声飞溅,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

  张泰雷勃然变色:“五公子,还请自重!”

  “本公子说的便是你这等颠倒黑白的鬼话!”曹炬双目圆睁,逼视着他,“袁嘉骏不过一小小知县,你凭何指认他为主谋?拿出实证来!”

  张泰雷身后一人快步出列,对曹炬躬身拱手:“五公子息怒,容下官禀明案情。”

  曹炬翻了个白眼:“你是何人?”

  那人垂首答道:“下官刑部知事邓凯,正是此案的主审官。”

  “哦?”曹炬身子微倾,“既是主审大人,有话便讲,休要拖沓。”

  “遵命。”邓凯定了定神,侃侃而谈,“曹府四姑娘遇袭至今已逾一月,涉案匪徒数十人竟无一人落网,此等情形实不合常理。唯一可能,便是有地方官员暗中包庇,而袁嘉骏身为山阳县令,恰有此等便利,此乃其一。其二,四姑娘与诸位官家小姐遇袭之时,袁嘉骏率衙役赶赴现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这般凑巧,倒似早已预知此事……”

  邓凯一口气罗列了七八条疑点,条条指向袁嘉骏。曹炬听后缓缓点头,似是赞许:“嗯,邓大人所言,条理清晰,看似有据可依……”

  邓凯脸上刚绽开笑意,便听曹炬话锋一转,慢条斯理道:“如此,本公子便暂不骂你放屁了。”

  邓凯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结结巴巴地问道:“公……公子此言何意?”

  “你方才所言,桩桩件件都将矛头指向袁嘉骏,却无一条能说清他的作案动机!为财?他未从中谋取分文;为色?他亦无任何不轨之举。这些难道你都视而不见?”曹炬冷笑一声,“你唯一牵强的推断,便是说他想讨好我曹家,故意布下这等拙劣伎俩,结果弄巧成拙。邓大人,你敢说不是如此?”

  邓凯额头冒汗,艰难地点了点头:“综合各方情形来看,确有此等可能。”

  “放——屁!”曹炬端起案上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悠然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邓凯脸色涨得如猪肝一般,强作镇定道:“下官……愿闻五公子高见。”

  “邓大人啊,”曹炬将茶杯重重顿在案上,“你编造这番说辞,当本公子是三岁孩童不成?四姐遇袭之事震动汴梁,刑部承受不住各方压力,便想寻个替罪羊草草结案,这等心思,本公子岂能不知?但想将这黑锅扣在袁嘉骏头上……”

  他掌力一吐,坚实的红木公案瞬间碎裂成齑粉:“本公子今日便拆了你们这藏污纳垢的刑部!”

  邓凯面露惧色,下意识地看向张泰雷,而张泰雷则脸色阴沉如铁,缄口不语。

  李安南虽任刑部副总捕头,却素来不问俗务,但听到此处也已洞悉缘由,心中暗自埋怨张泰雷糊涂。这袁嘉骏若只是寻常知县,怎会引得太后亲自下旨,又怎会让曹炬这般兴师动众地大闹刑部?

  “五公子……与这位山阳县知县素有交情?”李安南上前打圆场。

  “何止交情!”曹炬冷哼一声,“袁嘉骏乃是本公子的妻弟!这小子平日里虽莽撞粗疏,不懂官场门道,但也容不得你们这般栽赃陷害,否则我曹家颜面何在?”

  刑部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邓凯脸色惨白如纸,悄悄向后退了半步。他奉张泰雷之命主审此案时,刑部正被各方势力逼得焦头烂额,朝中多位大人频频施压要求尽快破案。张泰雷私下暗示后,他便心领神会,将关押在大牢中的袁嘉骏当作真凶严刑拷打。直至前日太后懿旨传来,他才察觉大事不妙,可张泰雷却将懿旨驳回,命他连夜伪造口供结案。邓凯无奈,只得将袁嘉骏打晕后按了手印,编造出这份漏洞百出的供词。

  他万万没想到曹炬会直接打上门来,更没料到袁嘉骏竟是曹府五公子的妻弟!此前他也曾调查过袁嘉骏的背景,只知其籍贯是大宋西南偏远山村,三年前才辗转来到汴梁,为官前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私塾先生。虽知他与吏部尚书韩琦有些渊源,但韩琦刚执掌吏部时,半年内调整官员无数,袁嘉骏这七品小官根本无人在意。后来他得知袁嘉骏原本被任命为郓城县知县,却突然改任山阳县知县——郓城县地域宽广、物产丰饶,山阳县不过是京郊小县,他便以为袁嘉骏毫无背景,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曹炬见无人应答,霍然起身:“话已说透,本公子今日必定要带袁嘉骏走!张大人,你若再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张泰雷冷笑一声:“五公子休要放肆!刑部自有王法规矩,即便枢相大人亲至,在尚书大人离京的情况下,也需禀报宰执大人定夺。你不过一介宗室子弟,无权号令刑部,想带走人犯,简直痴心妄想!”

  曹炬面色一寒:“如此说来,张大人是要将太后的懿旨也抛诸脑后了?”

  “内宫不得干政,乃我大宋历代铁律!”张泰雷振振有词,“刑部审理案件属国家政事,太后亦无权干涉!”

  李安南急道:“张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曹炬却似早有预料,仰天大笑:“好!好一个‘内宫不得干政’!今日这刑部,本公子砸定了!李先生乃当世高手,不如与本公子切磋一番,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丁家幕僚的真实本领!”

  “李总捕!”张泰雷厉声道,“本官命你即刻将此等狂徒拿下,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一方邀战,一方下令,李安南却陷入了沉默。张泰雷心中恼怒,再次喝令:“李总捕,你敢抗命不遵?”他曾亲眼目睹李安南以一己之力折服刑部所有侍卫,方才又见他一击将曹炬击飞,便以为擒下曹炬易如反掌。

  李安南忽然笑了起来,语气淡然:“抗命又如何?李某不过是在刑部挂职,张大人若觉得李某难以胜任,尽可禀报宰执大人将我免职。”

  他心中清楚,方才那记偷袭已用了毕生功力,却未能伤曹炬分毫。难怪汴梁武林近年暗中流传,曹府五公子武功之高,除了宫中那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外再无敌手,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更何况他长年跟随丁谓左右,深知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张泰雷此举无疑是在激化丁、曹两家矛盾,丁谓尚且不敢轻易为之,张泰雷怎会有如此胆量?情况未明之前,他绝不可贸然行事,以免引火烧身。

  李安南公然抗命,张泰雷又惊又怒,曹炬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能与师父比肩的高手:“李先生此举,倒是出乎本公子意料。”

  李安南笑道:“五公子今日虽行事鲁莽,却也算事出有因。袁知县既是公子妻弟,邓大人的推断便站不住脚,自然应以无罪论处。何况丁、曹两家乃是姻亲,二少夫人若知晓此事,定然也会下令放人,李某何苦做此恶人,徒增两家嫌隙?”

  老滑头!

  曹炬本想报方才偷袭之仇,不料李安南竟如此识时务,根本不给自己动手的机会。他暗自感叹,汴梁的这些武林宗师,早已没了江湖儿女的坦荡风骨,凛风阁和烟雨楼的几位老供奉如此,眼前的李安南亦是如此,个个如官场中人般圆滑世故,实在可悲可叹。

  他忽感脸上微微发热,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强不到哪里去,向来行事只求结果,从未与人光明正大地对决过。今日敢开口挑战,不过是因武功已近大成之境,笃定李安南不是对手罢了。

  “既然李先生无意插手,便请一旁观战吧。”

  曹炬目光扫过四周侍卫,朗声道:“挡我者,不死亦残!若有不怕断手断脚之人,尽管上前!”说罢,便迈步向内院大牢方向走去。

  “众侍卫听令,速将此人拿下!”张泰雷气急败坏地喊道,“拿下者,赏银百两,官升三级!”

  李安南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兄弟,李某奉劝一句,莫要轻举妄动。今日之事原委复杂,李某回去后自会向宰执大人禀明详情,定不会让诸位白白受罚。”

  刑部侍卫大多知晓这位副总捕头是丁府幕僚,地位超然,连尚书大人都对他礼遇有加。如今得知眼前这少年是枢密使曹佾府上的五公子,不少人暗自庆幸方才冲突中受伤的是自己人,若真伤了曹公子,恐怕有十条性命也不够赔。因此听李安南这般说,即便有几个被赏银冲昏头脑的侍卫蠢蠢欲动,也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

  张泰雷气得浑身发抖,曹炬却觉得索然无味。本是来大闹一场,为妻弟讨回公道,却被李安南一搅和,竟没了半分兴致。他只得发作少爷脾气,随手抓住一名缩在一旁的侍卫:“刑部大牢地字七号囚室,你可认得?”

  那侍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小人……小人认得。”

  曹炬越看他这副谄媚模样越气,伸手一推:“前面带路,若敢耍花样,定不饶你!”

  “是是是,五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李安南走上前来:“李某与五公子同去一趟吧,也好做个见证。”

  曹炬并未拒绝,淡淡道:“有劳李先生。”

  到了大牢门口,曹炬脚步微顿。只见这刑部大牢由大块青石砌成,墙缝之间以铁水浇铸,看似坚不可摧。他暗自运起内力探查,察觉墙内并无机关埋伏,以自己的功力,三两掌便可轰塌墙体,这才放心迈步走入。

  “五公子,这里便是地字七号囚室了。”

  曹炬强忍着牢内刺鼻的恶臭与霉味向内望去,只见囚室之中,一人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手腕处血肉模糊,半截身子浸在浑浊的污水中,头颅低垂,不知死活。他脸色骤然一沉,不等那侍卫拿钥匙开锁,双手抓住精铁打造的栅栏猛然发力,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整扇栅栏便被连根拔起,随手扔在一旁。他对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牢役喝令道:“去,将袁大人抬出来!”

继续阅读:第420章 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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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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