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炬望着赵灵儿远去的背影,正自怔忡间,忽觉天灵盖传来一阵剧痛,竟生生挨了个爆栗!他怒从心头起,铁拳捏得“咯咯”作响,猛然转身便要教训这胆大包天之徒。却见父亲曹佾面色如铁,自他身侧擦肩而过,压低嗓音冷斥道:“还不随我回府!”
曹炬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松开拳头,垂头丧气地跟在曹佾身后。踏入曹府朱漆大门,曹佾径直将他拽入书房,劈头便问:“你师父人在何处?”
曹炬嘿嘿一笑,眼中闪过狡黠:“父亲这般神机妙算,想必早已心中有数,何苦再问孩儿?”他本就无意隐瞒,以曹佾的老谋深算,怕是早在苟文磊府外便已生疑。
曹佾微微颔首,沉声道:“果然是他!他身为风驰门堂主,与西域明教必有勾连。你与龙、陆二位先生可曾追上他?”
“孩儿倒是追上了,只是没让龙、陆二位前辈知晓。”曹炬如实答道,语气里藏着几分护短之意。
曹佾盯着儿子,又问:“他可是打算一去不回?”
“起初确有此意,经孩儿苦苦相劝,师父已答应不久便回府。”曹炬道。
“他人现在何处?”曹佾追问。
曹炬思索片刻,道:“此时应当是送司徒浩南出城去了。”
曹佾眉头拧成“川”字,怒道:“我曹家待他不薄,他为何如此行事?”
“那司徒浩南是师父当年过命的交情!”曹炬直视父亲,“师父念及旧情,不忍见好友遭难,这才出手相救。”
曹佾拍案而起:“可他这般做,将我曹家置于何地?”
“父亲与兵部尚书狄大人当年也是生死之交,”曹炬毫不退缩,“若有人要取狄大人性命,父亲难道不会出手?”
此言如重锤击心,曹佾默然良久,方叹道:“你师父如今也算我曹家之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若不严惩,日后我如何约束众人?”
“孩儿明白其中利害!”曹炬急切道,“所以特意避开龙、陆二位前辈,就是不想让父亲为难。还望父亲莫再追查此事!”
曹佾目光如炬:“那你打算如何遮掩?这几日他未曾露面,王茂林等人早已起疑。”
曹炬神色自若:“府中知晓师父来历者寥寥无几。孩儿只需对外宣称师父是为父亲外出办事,只要父亲您不否认,旁人即便怀疑,也不敢多言!”
曹佾长叹一声:“炬儿,你太过感情用事。”
“父亲放心!”曹炬笑道,“孩儿虽重情义,却也知轻重。若事事都铁面无私,那与铁石心肠之人有何分别?”
曹佾沉吟半晌,终于松口:“转告你师父,下不为例!”
“多谢父亲!”曹炬大喜过望。
不料曹佾话锋一转:“此事暂且放下。我且问你,你与灵儿公主究竟是何关系?”
“父亲!”曹炬急得跳脚,“孩儿一向恪守本分,从未对公主有过逾矩之举!可她偏偏……”
曹佾冷笑道:“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求之不得?”
曹炬涨红着脸:“孩儿岂敢!”
曹佾背着手来回踱步,语气烦躁:“你们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昵,不出天黑便会传遍汴梁!明日早朝,若百官问及,你叫我如何应答?”
“孩儿与公主当真没什么!”曹炬辩解道。
曹佾瞪他一眼:“没什么?莫非非要等到……”他突然住口,自觉此言于长辈身份不符。
曹炬强忍住笑,深知父亲正在气头上,不敢造次。
“依你之见,灵儿公主此人如何?”曹佾突然发问。
曹炬一愣:“父亲,您不会真想让孩儿娶她吧?”
“先回答我的话!”
曹炬挠了挠头:“孩儿与公主起初在长平宫相见,只觉她刁蛮任性;可到了京城,她对孩儿多有照拂,倒也算得上本性纯善,只是不通世故罢了。”他说的倒是实话,在这三妻四妾的世道,男子鲜少会厌恶倾心于自己的女子。
曹佾长叹一声:“可惜她贵为公主。历代官家忌惮我等世家大族,从未将皇家女子下嫁。你若想娶她,难如登天!”
“父亲,孩儿年纪尚轻,谈婚论嫁还早!”曹炬苦着脸道。
曹佾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方才你与那涂建邦交手,伤势如何?”
曹炬捂着胸口,佯装痛苦:“父亲怎现在才问?孩儿难受得紧!”
“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曹佾斥道,“路上李先生已为你诊脉,说并无大碍,只需卧床休养几日。你且回去,缺什么让小云到李管事处支取。还有,官家既封你为禁军步军副都指挥使,等伤好些便去上任,莫要再让人抓住把柄!”
曹炬回到碧水园,却见易千秋带着一人在书房等候。他神色一冷,今日险些因凛风阁的疏忽酿成大祸!若官家有失,曹家满门将万劫不复。这些隶属曹家的手下,平日里借着曹家威风收集情报还算得力,可真遇上明教这般悍勇之敌,便暴露出江湖阅历不足的短板。
易千秋见他进来,忙与沐海铭躬身行礼:“属下参见首座!多谢首座救命之恩!”
曹炬冷哼一声:“罢了。”
易千秋与沐海铭对视一眼,心中忐忑。二人今日死里逃生,若不是曹炬与赵灵儿求情,官家一句话便能要了他们性命。此番特来道谢,却见曹炬神色冷淡,不知如何是好。
曹炬落座,接过可人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坐。”
易千秋却不敢坐,小心翼翼道:“那涂建邦从属下手中逃脱,还累首座受伤,属下罪该万死!”
曹炬目光如刀:“你以为我是为受伤之事怪罪你们?”
“属下不敢!”易千秋急忙说道。
“你们皆是我凛风阁中人,我自会在官家人前护着你们。”曹炬语气转冷,“但回了府中,阁里的规矩也不容破坏!易千秋,你这天殿掌管刑罚,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易千秋与沐海铭冷汗直冒,今日之罪,若深究起来,确是死罪难逃。易千秋涩声道:“属下领命。”说罢,缓缓转身欲走。
“且慢!”曹炬喝住他,“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易千秋一愣:“是属下无能,致使涂建邦逃脱,惊扰了官家。”
曹炬摇头:“涂建邦施展的是明教‘殊途同归’之术,存了必死之心。凭你们二人根本拦不住,错不在此!”
易千秋面露疑惑:“那属下错在何处?还请首座明示!”
曹炬看向沐海铭:“这位是?”
易千秋忙道:“此乃属下师弟沐海铭,新任天殿分舵挡头,接替李友之职。”
曹炬点点头,继续道:“天殿向来只管护卫曹府,与江湖中人往来太少。若不是今日早有防备,以弓箭御敌,凭明教众人的悍不畏死,凛风阁怕是要伤亡惨重!”
易千秋与沐海铭想起明教众人在箭雨中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涂建邦被擒后自知必死,以明教的行事风格,定会拼死一搏!”曹炬拍案而起,“易千秋,你身为执事,为何不先废了他的武功、挑断经脉?沐海铭,你身为分舵挡头,为何不提醒?”
易千秋躬身道:“江湖中人若无深仇大恨,极少废人武功。属下一时拘泥旧例,还请首座恕罪!”
曹炬冷笑道:“你们天殿还算什么江湖人?没了江湖人的血性,却死守这些迂腐规矩,才有今日之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易千秋拱手道:“多谢首座教诲!属下这就回殿中领罚!”
曹炬盯着他,沉声道:“可知该领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