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曹炬,心中实是大为不解。想当年,其父确有剿灭鄱阳庄之意,然此事已过去多年,怎就至于把他们吓得如此模样?
只见那吴华文,赶忙大声喝令那几人收起兵器,旋即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原来是曹公子。曹家于我大宋,那可是首屈一指的世家。敢问曹公子,与当朝枢密使曹大人是何称呼?”
曹炬应道:“那正是家父。”
“啊!”
便在此时,马车内骤然传出一个女子的惊呼声。这声音虽不算大,可曹炬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禁开口问道:“吴公子,不知车内究竟是何人?”
吴华文说道:“原来是曹枢密家的公子,小人有失远迎。车内乃是小人的家眷,只因偶感风寒,实在不便外出相见,还望曹公子多多包涵。”
曹炬微微点头,倒也没起什么疑心,随后手指向那虬髯汉子,问道:“这位又该如何称呼?”
吴华文赶忙躬身说道:“这位是小人的师叔梅不平,他平日里行事莽撞,打伤了曹公子的家人。小人愿奉上我铁刀门独门的接骨秘方,为公子家人医治。”
曹炬神色冷峻,说道:“我这家人的臂膀已然被他废去,要你们那接骨秘方又有何用?”
吴华文道:“公子有所不知,小人这药,正是我铁刀门专为铁砂掌所伤配制。这位家人受伤时间不长,若能及时接骨敷药,调养个一年半载,便可恢复如初。”
曹炬伸手一摊,道:“把药拿来。”念及戚小春手臂尚有复原的希望,曹炬心中不禁一喜。
吴华文又道:“公子,我铁刀门的接骨手法,亦是别具独到之处。不如就让小人的童师叔,亲自为这位家人接骨。”
曹炬见吴华文态度这般殷勤,料想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便对那童国威说道:“那好,便有劳童先生了。”
童国威躬身道:“此事本就是我师弟的过错,公子言重了。”
童国威移步至戚小春身旁,先是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势,而后命人取来一块木板,小心翼翼地将戚小春的右臂置于其上,接着便开始为他接骨。曹炬在一旁看着,只见童国威十指灵动异常,恰似轻弹琵琶一般。曹炬心中暗自点头,心想着若戚小春的胳膊当真能完全恢复,那定要迫使铁刀门将这灵药与接骨手法交出来。古人做事就是这般,什么技艺都弄成祖上秘传,绝不传授外人,如此固步自封,不与他人交流,一旦碰上战乱,说不定就失传了。像童国威这套手法,比起后世的外科医生,那也是毫不逊色。倘若能够大力推广,倒真能造福不少人。
恰在此时,一名凛风阁弟子走上前来,打断了曹炬的思绪:“启禀公子,阳谷县知县求见。”
曹炬颇为惊讶,道:“阳谷知县?他来此处所为何事?”曹炬刚欲说不见,略一思索后,又改变了主意,道:“带他过来吧。”
不多时,一个身着知县官服的中年人迈步而来,走到曹炬面前,深深作揖至地,道:“下官宇文图,见过公子!”
曹炬并未还礼,笑道:“宇文知县,你还未弄清本公子身份,就行此大礼,难道不怕遭人笑话?”
宇文图道:“下官接到城门军士通报后,便赶来此处,确信不会弄错。”
曹炬见此人如此从容不迫,倒生出几分兴致,道:“何以见得?”
宇文图道:“下官来此之前,已到公子马车处查看。马车上的尘土尚未擦洗,下官估计公子今日至少已赶路百余里。且公子是从正北方而来,除了京城之外,附近各县,无人敢乘坐如此华贵的马车,此其一也。其二,公子的通关文书上所盖的几个大印,新旧程度如一,似是同时所盖,而这几个大印分属京中六七个衙门,且相距甚远,仅此一点,便足以证明公子身份尊贵。其三,公子的随从众多,且个个身手矫健不凡,手持的兵器更是下官前所未见。其四……”
曹炬摆手笑道:“好了,不必说了,宇文知县果真是心思缜密之人。”此次他出来,乃是曹佾让他以回清风山祭奠祖父之名离开京城,虽未打旗号,但也未曾刻意隐藏身份。不过这宇文图能如此迅速赶来,倒也算是个能干的官吏。
宇文图心中一喜,正欲再说些什么,曹炬道:“宇文知县稍安勿躁,待会儿还需你来断个案子。”
断案?宇文图心中疑惑顿生,难道这位公子是想考察自己?
童国威长舒一口气,额头微微见汗,站起身来道:“曹公子,小人已将这位家人的断骨接好,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阳谷县离汴梁城不远,宇文图对京中权贵并不陌生。一听童国威称呼这少年为曹公子,其身份已然呼之欲出。宇文图顿时大喜过望,为官这么多年,总算遇到个真正的贵人了。
曹炬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吴华文俯身道:“曹公子,今日多有得罪,小人痛心疾首,回头定当好好处置这梅不平。若公子没有其他吩咐,小人这便告辞了。”
曹炬道:“吴公子家人既然有病在身,本公子便命人腾出一间客房,给吴公子。”
吴华文连声道:“不敢叨扰,小人还是去别处投宿。”
曹炬冷冷说道:“吴公子要走,在下也不阻拦,只是把这人留下。”言罢,手指向梅不平。
吴华文面露为难之色,梅不平却大声说道:“我梅不平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尽管离去,梅某在此抵罪便是。”
吴华文仍有些犹豫不决,童国威走上前,冲他使了个眼色,道:“此事确是梅师弟不对在先,曹公子是明事理之人,就让梅师弟留下吧。”
吴华文一咬牙,冲曹炬抱拳道:“曹公子,小人告辞。”转身便要走。
“吴公子且慢!”
曹炬心中疑窦丛生,他强留梅不平,本就是故意刁难,留下宇文图在此,便是为了应对吴华文不服,借官府之力逼他就范。可没想到吴华文竟答应得如此干脆,毫无江湖人的硬气。
吴华文恨声道:“曹公子,休要欺人太甚!”旁边童国威赶忙扯了下他的衣袖,对曹炬赔笑道:“不知曹公子还有何吩咐?”
曹炬已然看出,这吴华文对留下梅不平显然心有不甘,可他们为何如此急着离去?
曹炬心思一转,缓缓朝着那两辆马车走去。吴华文身形一动,拦在他面前,怒道:“曹公子,你还要怎样?”
曹炬冷冷说道:“让开!”
轩鸣突然高声喝道:“众兄弟,举弩!”凛风阁众弟子纷纷将手中的神臂弓举起,对准了铁刀门众人。
曹炬见吴华文仍拦在身前,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抓向他的肩部。吴华文见来势并不迅猛,便抬臂去格挡,却没想到曹炬这只手竟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吴华文大惊,连忙后退,却为时已晚,被曹炬抓住了衣衫。曹炬左腿横扫,吴华文只顾闪躲,下盘顿时失衡,曹炬单手发力,将他扔了出去,口中说道:“英风双骄,也不过如此。”
曹炬倒并非说大话,他虽是攻其不备,但也试出这吴华文的武功,大概也就和三年前的赵灵儿相当,或许还略有不如,在他这几年所遇的高手中,还排不上号。
曹炬看着这两辆马车,暗自思忖: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竟让吴华文如此紧张,是稀世珍宝,还是绝世美女?好像这两样自己都没多大兴趣。突然想起方才第一辆马车中有个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惊呼出声,曹炬伸手便去拉马车门帘。
吴华文大吼一声,扑向曹炬。李擎天此时也察觉到其中异样,纵身一跃,将吴华文和随后赶来的童国威都拦了下来。
轩鸣大喝一声:“放箭!”凛风阁众弟子百弩齐发,将正欲动手的铁刀门弟子射得死伤惨重。凛风阁弟子大多是曹家子弟,平日里骄横惯了,才不在乎几个江湖人的性命,见这些人居然还有反抗之意,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听曹炬厉声喝道:“轩鸣,护送宇文知县离开此处,并持兵符调集阳谷县驻军,封锁附近街巷,不许任何人进出。”
轩鸣高声领命,推着呆呆的宇文图离开了。
曹炬看了看仍在与李擎天交手的吴华文和童国威,突然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对着吴华文连出三拳。吴华文被那拳风逼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后退。曹炬忽又双拳一收,如鬼魅般欺身而上,右掌悄无声息地印在吴华文的小腹上。吴华文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曹炬回头对李擎天说道:“师父,这个姓童的交给您了,留他一条性命。”
李擎天应了一声,他许久未曾与高手过招,而且还是比自己略逊一筹的高手,此刻只觉畅快淋漓。
曹炬转头对高滔滔低声说道:“滔滔,烦请你将车内女子用布蒙住面,带到房里来。”
高滔滔吃吃笑道:“公子偷香窃玉,怎也叫滔滔帮忙?”
曹炬却神色凝重,沉声道:“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的面目,滔滔,有劳了。”
高滔滔见曹炬脸色阴沉,应了一声便去了。
在悦来客栈的房间中,曹炬对着高滔滔抱来的那个女子,深深作揖至地:“小弟曹炬,参见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