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眼见还是没避开幻境结果的话题,脸上难得有了些不自在。
林茜明知他尴尬,却偏偏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那双蕴满星光的双眸早已笑得弯成两轮月牙儿。
太初无奈。
“......你今天不忙吗?喝了酒就该早些休息,我也要打坐。”
林茜吊在他的脖子上笑得像个女土匪。
“温香软玉在怀还能打坐?太初,你怎么编个理由都不会编。”
见太初被她逗得满脸色通红,干脆也不与她对视,她不禁哈哈大笑从太初的怀中站起身。
围着桃树又转了一圈,林茜拨了拨垂在头顶的绿叶,“太初,虽然你信奉的是佛祖,但谁说桃花就尽是情爱不如菩提了。”
说完,她便吟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林茜吟完,太初的脸上也不觉若有所思,“此桃花诗乃何人所写,痛快淋漓,实在妙绝。”
“唐伯虎,号桃花庵主。”
说话间林茜在太初面前蹲下,“其实我一直觉得,只要心诚,本心即是佛心。”
“你不是也常说,‘破相扫执,明心见性’嘛。”
见太初沉思不语,林茜摘下一个桃红色的桃子在他的袖子上擦了擦,便咬下一大口。
“唔......好甜阿。你要不要吃?”
林茜将桃子递到太初面前,一张粉脸笑靥如花,比她手上的桃子还要娇艳百倍。
太初见她如此洒脱,不禁轻叹,“小茜,我竟是不如你通透了。”
林茜摇头,“其实你不过只是执着‘菩提’二字而已。”
“菩提是树,桃树不也是树嘛。”
......
辰时才至,便有十多号人骑马匆匆出了仙洲城城门。
为首是位黑衣劲装汉子,他面目严肃,不苟言笑。
身后紧跟着十几名灰衣侍卫将一位白衣公子牢牢护在中间。
他们走的是官道,似乎很急,一路速度飞快也不停下来歇息。不过幸好马儿精壮,劲若弯弓,四蹄抓地,一路仿佛奔腾于尘土之上。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一行人终于在仙水渠大坝前停下。
那白衣公子一跳下马,便有一名管事的远远迎了上去。几名正在搬运石头的石工、山匠们见了不由低声议论。
“二殿下又来了,定是因为昨日之事。”
“是阿,二殿下宅心仁厚,有他在甲老六他们就有救了。”
“唉,就是可惜了老六,他的腿被要是保不住了,他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阿?”
“......”
孟冉走进一处住所,“昨日有几人受伤?”
那管事的忙回道:“回二殿下,有七名石工重伤,五名山匠轻伤,万幸无人死亡。”
孟冉在房内转了一圈,见有人挣扎着要起身给自已行礼,他忙道:“不必,你们休息要紧。”
待隔着两张床看到甲老六被锯断的两条腿,他不由走上前去,“待你好后便来仁王府找莫玄,以后我孟冉便是你一辈子的东家。”
甲老六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上原已布满了绝望,此时听了孟冉的话,他再忍不住,泪水瞬间便涌出眶边。
他感动地躺在床上对孟冉抱拳道:“......草民甲老六,谢......多谢二殿下。”
向来淡漠的莫玄也不禁有些动容,他默默地从腰间取出一枚银色令牌放在甲老六枕边。
孟冉走到五名医官面前,“所有受伤的工人都需尽全力医治,钱不够用来仁王府取便是。”
医官们自然都齐声应下。
见安顿得差不多,孟冉又出了住所,走向仙水渠大坝。
管事的见了忙紧跟在他身后报告修建进度,孟冉接过侍卫递上来的图纸,一群人便又走上了大坝。
孟冉一路走走停停,所有细枝末节,都细细勘察清楚。
三个多时辰后,当他准备返回时,已是酉时二刻。
莫玄看了看天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管事的也劝道:“二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城也不迟。”
孟冉却摇头,“不必,即刻启程。”
回去的路上,莫玄见孟冉的全脸色比平日沉静许多,便也不再多问。
与来时不同的是,回去的路上他牢牢地跟在孟冉身后。
眼见半个时辰后天色越发暗淡,头顶渐渐聚了不少乌云,莫玄不禁高声喊道:“再快些,戌时前务必入城!”
但他们再快也没有天快。
当他们刚到达过洲山山脚时,眼前已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莫玄大惊,“快走,快离开这!”
但此时,他们均被狂风卷起来的沙土迷得眼睛都睁不开,马儿也惊得仰头嘶鸣,早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时,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突然从过洲山山顶上砸落下来。
马儿再也不受控制,十多匹马不分方向地一股脑发狂乱冲,不但将马上的人摔了下来,还差点踩伤了自已人。
“殿下,殿......”
“殿......哎呦......我”
“......唔......”
“......”
这场风沙大概持续了一柱香时间,才渐渐停了下来。
所有人脸上、身上都是土,有两三名侍卫还被压巨石底下动弹不了。
莫玄顾不得狼狈,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便在视线范围内搜寻孟冉。但他看到的却全是灰头土脸的侍卫,和堵在路中间的无数石头阵。
一见此情形,他已知大事不妙。
但即便如此,脸上却仍佯装镇定,“能走的都给我起来,去找殿下!”
一盏茶的功夫后,八名侍卫已围着过州山粗略找了一圈,却都不见孟冉的踪迹。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天色全黑。
其实别说是踪迹,就连半片衣角都没看到。
莫玄看着这满地狼藉恨得几欲一掌劈开这过洲山,将他的殿下找出来,但他知道自已没这神仙能耐,此事瞒不过今晚。
“老叶,小七,”他对其中两名喊道,“你俩轻功最好,持我的令牌即刻回府调五十名护卫。”
“一个时辰内务必回来!记住,不许透露半点风声!”
说完莫玄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令牌递给老叶。
“是,头领。”二人同时应下。
老叶将令牌藏入怀中,便与小七施展轻功离去。
“剩下的,能动的都给我站起来。”莫玄吼道。
于是能动的搀着站不稳的靠在大石头上,他们眼巴巴地瞧着莫玄。
“头领,我还能动。”
“头领,你只管吩咐怎样才能找到殿下。”
莫玄点了点头,分了两人去照顾动弹的不了的三名侍卫原地待命,顺便警戒周围异动。
他则带了剩下的八人分为三组,再次围着过洲山搜索。
这时,天边忽地响起一个闷雷。
雷声滚滚,接踵而来,却下不下来半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