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在舟从机场紧急送入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时间比较晚,检查虽然都做好了,验检单也在检查科躺着。
但医生却几乎都下班了,所以他当天还是只能在医院住上一晚。
等第二天医生上班详细看了检查结果,确认身体健康,才能批准他出院。
既然已经回国了,孟在舟倒也不急。
更何况林茜就在江城,时隔一年多再见到她该说些什么,他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
病房熄灯后,由于时差的原因,又是陌生的环境,孟在舟久久都无法入睡。
直到下半夜,他才算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
而当他再次醒来时,却是在梦中睁开了眼晴。
第一感觉,便是这个地方很奇怪。
放眼望去他所在的空间十分巨大空旷,视线竟似乎都触及不到边际,四下也荒芜得像是被文明社会遗忘的原始地带。
除了孟在舟自已,别无他人。
别说是树,就连花花草草也难见着一颗。
除了空中偶尔会飘过一缕缕白色的轻烟。
如果这也算生命的话。
孟在舟并不着急,他长年入梦,什么千奇百怪的梦没见过,更何况,他知道自已是在做梦。
只不过这个梦的进度比较慢而已,他开始时只是这么想。
但当他在梦中转了几圈还是全无方向后,就不再四处瞎转,干脆席地而坐。
没有参照物,没有方向。
这样空无一物的梦境有什么好折腾的??
也不必再折腾。
但干坐了许久也是无趣,他不禁四肢展开,惬意地躺在地上。
望着头顶如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想着这儿到底是梦境世界的白日,还是黑夜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顶上忽地出现了一位身穿古代黑袍的年轻男子。
他盯着地上摆成一字型,颇为悠闲的孟在舟,眉头皱得老高。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孟在舟坐了起来,一只长腿伸直,另一只腿则搭在那条腿上。
“鄙姓孟,孟在舟。阁下呢?”
黑袍男人听了孟在舟的话,脸上的神情似乎在一瞬间结冰了。
就更别说回答孟在舟的问题。
孟在舟抬头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男人,在地上拍了拍,“坐,你站得这么高,我不方便说话。”
黑袍男人很明显并不喜欢孟在舟的邀请。
孟在舟也很清楚地看见,他脑门上蹦出来的一条青筋,他在心中暗道,看来这个人很不喜欢我阿。
黑袍男人没有坐下,连姿势也没有变过,仍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孟在舟。
孟在舟苦笑一声,拍了两下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朋友......”
“我跟你不是朋友!”
黑袍男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只不过他这句话说得又重又急,像是半点也不想跟孟在舟沾上关系。
孟在舟倒不在意,“那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黑袍男人闭了闭眼睛,像是隐忍着什么,半晌才睁开看着孟在舟,“姓孟,名太初。”
孟在舟笑着轻拍双掌,他笑得并不夸张,看上去是真的感觉到好笑才笑。
“很妙嘛,原来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所以说,兄弟......”
"我没你这样的兄弟!"太初继续与孟在舟撇清关系。
孟在舟也不生气,他只是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眼前这名黑袍男子与他一般高瘦,身形,身高,甚至气质都很像。
只不过男子的为人比他更冷淡,孤傲,也更为俊朗不凡,言行举止都如同避世尘外的嫡仙一般。
而他却因沾染了世俗的妩媚则更随性,耍赖些。
“孟先生,”见太初瞪着他,孟在舟又接着道,“自我们见面开始你一共说了三句话,从这三句话里透露的信息是,你很不喜欢我。”
“那既然阁下这么讨厌我,为什么把我请到这个空间里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有你的功劳吧?”
“所以,你到底是谁?!”
见太初仍是不搭腔。
孟在舟看了一眼年轻男人的黑袍,自言自语道:“我是教哲学的,心理学也稍微学了一点。”
“心理学上常说的潜意识,道家相应的概念叫做道藏,佛家相应的概念叫做如来藏。”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更推崇佛学。”
“呵,”太初表无面情地轻笑了一声,“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这教书先生其实是个无赖汉。”
孟在舟听了太初的结论不禁又是大笑。
“你这么说也算是颇为准确。你不觉得有时候糊涂无赖一点,生活不是更有乐趣吗?”
见太初又不说话。
孟在舟闲闲地走了几步,“孟先生,潜意识也即佛家所说的微细烦恼相。要论起来,你的烦恼看起来比我多的多阿。”
太初冷哼一声,“姓孟的,我来不是为了跟你斗嘴。只是要告诉你一声,你还剩下不到四个月阳寿。”
“......孟先生,初次见面就提到死,不太好吧。”
“姓孟的,在你死后......我,罢了,你死那天再说。”
太初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管孟在舟是什么心情。
孟在舟在后面“哎”了一声,“孟先生你怎么说一半留一半,都是男人,爽快点行不行?”
但太初理也不理他,眨眼间的功夫就已消失在眼前。
孟在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由“啧”了一声,“这梦倒是有意思了。”
......
太初远离孟在舟的视线范围没多久,就见到眼前出现一道虚影,悬浮在空中。
那虚影身穿灰袍,盘膝独坐,竟是他许久未见的藏有大师。
太初的眼角不免就有些湿润,忙对着虚影跪下,口中恭敬道:“师父。”
"太初,成佛在明心见性,就是要参透自己的本来面目,所谓‘明悟自心,彻见本性’。"
“而自心即是佛,只要扫相破执,即可明心见性。”
说完这句后,藏有大师便闭目沉默,虚影也随之渐渐地淡了下去。
藏有大师的虚影彻底消失后,太初才缓缓地起身。
他没有停留,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幻境中。
......
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窗直接射了进来,将一室的黑暗驱散,也带来了全新的一天。
孟在舟睡得很香,直到护士小姐早间巡房也没有醒。
自离开那幻境后,他就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
在深度睡眠状态下,起初他还试图挣扎着想要观察梦境世界,但很快就被强大的睡眠意识支配,跌入沉沉的黑色世界。
当醒来时,时间已近9点左右。
他仍躺在床上回想昨晚的梦境中,与那“孟先生”的对话。这时,病房门口进来了一位带眼镜的医生。
他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推门进了病房。看了床上的病人一眼,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你好,孟在舟先生是吗?”
孟在舟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早上好,张主任,我是孟在舟。”
张主任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严肃,“孟先生,我是心血管内科的张谚医生,你的检查单我看过了。”
他停了停,将检查单递给孟在舟,“你的情况不容乐观,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建议你今天就准备手术。”
孟在舟明显愣了一下,却并没有看那检查单,他只是接过来握在手里。
“张主任,请你直接说我还有多少时间。”
张主任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到四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