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上一世对这位朝华郡主的浅薄印象，再加上方才在偏殿窥探到的那抹人影，姜月盈大抵对她有了些更深刻的了解。
饶是先前在殿中时贵妃言有所指地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语，朝华郡主仍未甩袖离开，而是寻了机会跟随她来到这里。
看来朝华郡主果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姜月盈瞧着她暗藏倔强的模样，不由心下叹了口气。
又暗暗骂了赵衍几句。
明明是他惹出来的风流债，如今却要让她来当坏人遭人嫉恨。
朝华郡主听着姜月盈的说辞，轻哼一声，轻扬着小巧的下颌高傲解释道。
“怎么可能，本郡主才不会让姑姑担忧！”
“本郡主可是承了姑姑的邀约，进宫陪伴姑姑和太后的！”
“倒是你，鬼鬼祟祟地出来，难道是想做什么坏事？”
她的眼眸狐疑地落在姜月盈身上，又往姜月盈身后的方向看去。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太妥当，朝华郡主迅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姜月盈，仔仔细细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你这张嘴倒是巧言令色，连祖，丞相都能说动，倒是和旁人嘴里说得不同。”
“连衍哥哥那般说一不二的人也能听你的话，姜月盈，你是不是给衍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姜月盈眉心微动，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朝华郡主的模样，想要看清她的神态。
“郡主先前在殿内？”
朝华郡主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不肯和姜月盈对上，难得有些心虚。
“没有，本郡主只是碰巧回去的时候听到了几句你们的谈话。”
姜月盈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顺势轻轻颔首。
“既然如此，那郡主应当也已经知晓，王爷明日便要出发去边境一事了吧？”
“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平安归来。”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担忧和惆怅，将殚精竭虑的忧愁妇人形象出演得淋漓尽致。
说着，她甚至用袖口压了压眼角，眼睛余光顺着袖口的空隙看向朝华郡主。
朝华郡主哪里知晓姜月盈说哭就哭，见她这副模样，不但不敢上前安慰，反倒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我，我可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的手都没碰到你！”
“你可别赖到我头上！”
她显然深谙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忙不迭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甚至紧张到都忘却了挂在嘴边的自我尊称。
姜月盈的袖子挡住她的大半张脸，肩膀微微耸动，从朝华郡主的角度看来仍是一副止不住哭哭啼啼的模样。
朝华郡主素日里看似行事张扬，随心所欲，实则最是对女子哭泣没辙。
“喂，你别哭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衍哥哥看上你什么了，这么会装模作样！”
“算了，等有空我再来找你！”
见二人这边的动静像是把先前走远的宫女引了回来，她咬唇瞪了姜月盈一眼，慌不择路地拎起裙摆，消失在了大树后的幽静小路上。
一直到朝华郡主的脚步声消失，姜月盈这才放下遮挡在脸上的袖子。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停不下去。
这位朝华郡主，倒是和传闻里的有几分出入。
譬如旁人口中她对镇王的痴恋，现在看来，只怕另有隐情。
方才姜月盈故意提起镇王出征在即，加之先前贵妃明显表明自己态度的话语，若是朝华郡主当真对镇王有心思，定会对她这位镇王妃格外不满。
但朝华郡主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对镇王的怒意，有的只是打量，还有几分隐隐的忌惮。
而这种忌惮，却也不是针对情敌的。
姜月盈心下多了几分思忖，这位朝华郡主，怕是打着痴恋镇王的幌子，想要避开亲事才是真的吧？
又或许，这个幌子，能帮她避开什么事情。
姜月盈想不起来上辈子朝华郡主的下场如何，但总归没有听到过她的死讯。
想来她过得要比前世的自己好上百倍。
姜月盈目光幽幽地望着朝华郡主离去的方向，为这场快速又不知所谓的会面潦草画上一个句号。
恰巧此时，流朱手捧着姜月盈先前说的那盆晚香玉行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
见姜月盈望着黑暗中的方向，她也快速看了一眼，没有瞧出什么异样。
“王妃？”
流朱小心翼翼地开口，唤回了姜月盈的思绪。
“王妃方才是在看什么？”
姜月盈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那边是什么地方？”
流朱想了想，回道。
“奴婢瞧那边宫殿的样式，应当是德妃的住处。”
德妃？
姜月盈在脑海中认真思索了一番，却没能从脑海中想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前世她并未和德妃打过交道，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只有她与世无争，安分守己，人淡如菊的模样。
“这条小路没有分叉路口吗？”
姜月盈继续问道。
流朱思索片刻，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条小路平日里并没有几个人走，往来的大都是些宫人。”
“除却德妃的寝宫，就只剩下道路尽头的太后居所了。”
姜月盈哦了声，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着流朱手中捧着的含苞待放的晚香玉，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花苞。
“王妃还是尽量不要触碰花苞为妙，这花有微弱的毒性，若是伤了您的贵体就不好了。”
姜月盈收回手，视线越过流朱朝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赵衍手里拎着一盏灯笼，正沿着小路缓步向她走了过来。
见她瞧过来，赵衍稍稍抬高了手里举着的灯笼。
“王爷可是同贵妃商讨完了？”
姜月盈缓缓走到赵衍身前，抬眼看向他。
赵衍的脸庞在浅黄色烛火的映衬下，似明似暗，看不真切。
他只沉沉应了声，将手中的灯笼换了个方向拿着，侧身护在姜月盈身侧不远处的位置。
流朱识趣地没有跟上去，落后几步跟在他们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二人一路无话，快要走出贵妃的寝宫时，姜月盈才貌似不经意地开口提了一句。
“听闻你与朝华郡主青梅竹马，明日你出征，她不来送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