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情意绵绵地给皇帝夹完菜后，又笑着看向姜月盈。
“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姜月盈快速瞥了眼立在皇帝身后的大太监，手中的筷子到底还是犹豫着没有举起。
她虽极少进宫，甚至没有见过几次皇帝，却也知晓皇帝用餐时一向是由那位心腹大太监负责布菜，绝不会假手于人。
就连她曾有幸见过一次皇后为皇帝布菜，也是皇后指了指哪道菜品，大太监去夹。
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皇帝无比自然地夹起碟子中的菜肴放入口中。
姜月盈心里总算有了几分了然。
难怪贵妃到死都没有怀疑皇帝对她的情意。
这样无微不至的细节，只怕皇帝也快要把自己骗过去了吧？
她这样想着，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赵衍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姜月盈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姜月盈迅速回过神，尴尬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御厨所做的菜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相比之下妾身以往见过的酒楼菜品都要逊色千倍。”
赵衍轻笑一声，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自豪。
“母妃宫中的厨子，都是父皇亲自为她挑选的，这些菜肴就算是放在御膳房，也是顶顶出挑的。”
“至于父皇刚刚提到的那三道菜肴，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单单拿出一道，就足够京城里那些酒楼一跃成为顶尖，下辈子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本王给你夹的这道，可以称得上是这三道菜肴中的榜首。”
“快些尝尝，可还喜欢？”
姜月盈满是惊叹地看着碟子里的菜品，小心翼翼地举起筷子，在赵衍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
她吃饭时的动作很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
把食物放入嘴巴后，却像是一只小松鼠般鼓起双颊，一耸一耸地嚼着嘴里的菜肴。
看起来十分可爱。
惹得赵衍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忍不住想要戳一戳她的腮帮子。
食物入口，姜月盈只感觉一道浓郁鲜香的味道瞬间侵袭了整个味蕾，把她的脑海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通，鲜的她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了。
她的眼眸里顿时迸发出亮晶晶的光芒，惊喜地对上了赵衍的眼睛。
赵衍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定是喜欢极了这道菜，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怎样，我没有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
姜月盈刚想点头，视线却不经意地对上了宋丞相古井无波的目光。
整个人陡然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不少。
她不好意思地偷偷看向贵妃和皇帝，见他们含着笑意的目光，脸颊后知后觉地“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实在是太大意了！
她活了两辈子，居然还会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样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
贵妃见她恨不得快要把自己埋进碟子的模样，慈爱地笑道。
“镇王妃喜欢这道菜，就多用些。”
“衍儿，你也是。”
皇帝笑呵呵地看着赵衍和姜月盈蜜里调油的动作，捋了捋胡子调侃道。
“朕这个月老做得可算称职，没有乱点鸳鸯谱，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看向姜月盈的目光越发满意，又笑着吃了口菜。
酒过三巡，席面上的众人也都吃了约莫七分饱。
皇帝在贵妃的娇声劝酒中喝了不少，脸上带了几分醉意，眼睛也隐隐发直。
宋丞相的脸上也适时露出温和的笑意，执起手边的酒杯，示意身后侍候的宫女替他斟酒。
他缓缓站起身，冲皇帝扬起酒杯，朗声道。
“臣敬陛下一杯。”
皇帝见他这样，挑了挑眉。
“爱卿这是……”
宋丞相赶忙解释。
“臣是为镇王觅得知心人开心，若非陛下旨意圣明，镇王怎能有如此大好姻缘？”
“陛下圣恩，臣忝颜称自己一句镇王殿下的外祖，自是感激不尽。”
说着，便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皇帝大笑几声，看着宋丞相仰头喝酒，却只是搓了搓自己手中的酒杯，没有喝。
等到宋丞相喝完，他这才举起酒杯，对上宋丞相的目光开口笑道。
“一家人，何必言谢。”
“衍儿是朕最为器重的孩子，朕自然是事事都要为他挑选最好的。”
贵妃看向皇帝的目光里满是感动，剩下两个人的眼睛里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相似的神情。
不同于赵衍眼底隐隐的疑惑，姜月盈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牢牢攥紧。
最好的？
她可不是京城中适龄贵女中最好最有权势的一位。
但却是帝王眼中最好拿捏的一位。
姜父资质中庸，耳根子软，能坐上户部侍郎这个位置，除了当年母亲外祖举全家之力的帮助外，还因为他会见风使舵，在皇帝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绝对忠诚。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姜父位居高位，背后却毫无根基。
所有的生杀大权，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
姜家，姜父，她和姜嫣然，都不过是皇帝手中平衡朝堂局势的一把刀罢了。
赵衍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一副忠心耿直，满眼孺慕的模样，但他也不是一个愚忠愚孝的傻子。
皇帝这话也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别扭的地方，只不过一时之间，他还是有些联系不起来。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疑惑，只暗自把这点疑虑压在了心底。
皇帝也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再次冲赵衍举起酒杯。
“衍儿，明日便是祈福大典，朕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挂帅出征，等你凯旋归来！”
赵衍赶忙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恭敬应道。
“儿臣定不会辱没父皇期待！”
皇帝放下酒杯，连声道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他站起身，身形略有些踉跄，被一直守在后面的大太监手疾眼快地一把扶住。
“朕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御书房了。”
“爱妃，你替朕好好款待丞相！”
不等贵妃开口说些什么，皇帝已经转过了身，步履缓慢地走出了偏殿。
等出了贵妃的宫门，大太监这才低声道。
“陛下，已经无人看着了。您还好吗？”
皇帝原本醉醺醺的眼眸骤然变得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