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月盈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就算太后心里怀疑再深，也不禁对她的话生出了几分信任。
傅红雪适时在旁边开口补充道。
“太后，如今京中的局势波谲云诡，您正好可以趁着祈福大典一窥究竟。”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太后手里的人手虽然遍布朝堂内外，但道听途说所得的消息有时并不能保证真实性。
有些事情，还是亲眼所见才更清楚明了。
太后面上不显，心绪却几经翻涌，末了缓缓抬手在鸟笼上空点了点，引起笼中青羽鸟雀的一阵细碎叫声。
傅红雪甩给姜月盈一个眼神，姜月盈心下大定，知晓太后这是默认了。
护国寺后山处的悠扬钟声幽幽在众人耳畔响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足足响了三次。
太后仰头冲钟声来处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冲二人说道。
“祈福大典快要开始了，你们两个，随哀家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姜月盈就瞧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外袍的嬷嬷自院落外快步走了进来，停在太后身前不远处，躬身回禀。
“太后娘娘，圣上派来的仪驾已经候在外面了。”
太后掸了掸衣袖，颔首示意。
嬷嬷的视线落在太后身上，试探般开口问道。
“内务府奉上的衣物是不是不合您意？”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笑着开口道。
“如今国库空虚，皇后贵妃带头勤俭，哀家常年在佛祖身前修行，也早已不在乎这些俗物。”
“今日最要紧的事情除却祭天祈福，还要当属镇王带兵出征。”
“哀家这样，也正好合了皇帝的心思，还能让将士们安心。”
见太后这么说，嬷嬷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她福身行礼后转身出了院子，将太后的原话冲守在外面的仪驾叙述了一遍。
不多时，那队仪驾也撤走了大半。
太后这才抬脚向外面走去，双手向两侧缓缓张开。
“走吧，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正好陪哀家活动活动身子骨。”
傅红雪和姜月盈见状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太后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陪侍着太后出了院门。
候在外面的大太监翘首以盼，见太后终于出来，赶忙躬身上前，赔着笑容行礼。
“太后娘娘，皇帝一早便念叨着让奴才来请您，见您龙马精神，当真是国之幸事。”
太后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轻笑。
“江福海，几年不见，你这张嘴倒是越发会见人说鬼话了。”
江福海面上堆笑，低眉顺眼地在前领路。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太后身后的二人，心下大惊。
太后眼光毒辣，极少这么明目张胆地彰显自己的偏好。
而且，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太后身侧那位身着王妃诰命服的人是镇王妃。
镇王妃居然能入了太后的青眼？！
江福海对姜月盈的态度瞬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在登上后山祈福大典的道场之前，皇室众人需要先在钦天监和礼部的安排下于护国寺后院处焚香净手。
等太后一众人到达净手的水潭边时，皇帝和皇后等人早早便候在了那里。
“太后娘娘驾到！”
还隔着一段距离，江福海的唱叫声就响了起来。
妃嫔的目光一时之间尽数被他的唱叫声吸引，朝太后的方向看来。
不少人在看清太后身后二人的模样，尤其是姜月盈的脸时，露出了和江福海如出一辙的惊讶神情。
就连贵妃的脸上也掀起了些许波澜，不过很快，她就在皇后行礼时垂下头，将脸上的惊讶压了下去。
皇帝上前几步，声音里隐隐含着激动。
“母后，多日不见，您的身子可还安好？”
立在一侧的傅红雪和姜月盈在皇帝上前时便恭敬地福下身行礼，因此没能看清皇帝面上的表情。
但姜月盈听着皇帝的语气，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皇帝此时的面容。
她心下不由嗤笑，长长的眼睫恰好遮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
皇家的情意，最是当不得真。
在不知晓内幕的外人看来，太后虽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却将皇帝自幼抱在膝下抚养长大，更是力挽狂澜，排除万难帮助皇帝坐上了皇位。
等到朝堂上稳定下来后，更是直接放权给皇帝，自请去了护国寺礼佛。
皇帝每年都会亲自为太后手书佛经贺寿，赢得朝堂上下一片称赞。
如此母慈子孝，在大梁的史书上都是可歌可泣的一笔。
可已经知晓未来之事的姜月盈，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却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看着面前二人惺惺作态。
先前在护国寺中，她的话没有说尽，却也在太后心里种下了名为疑窦的种子。
在被称为皇家寺庙的护国寺里，周身有众多高手的层层护卫，且随身侍候的婢女奴才们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各路好手。
但太后却仍旧能在重重保卫下被人悄无声息地下了毒。
只能说明一点，那下毒之人比太后的权势更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给太后下毒的人，屈指可数。
皇帝的话明面上听起来满是关切，叫人听不出任何差错，只觉得他当真是对太后孝顺至极。
不过姜月盈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却仍是听出了他藏在关切之下的一丝冷厉。
她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在听到太后说出的平身后，直起身子，状似不经意地快速在皇帝脸上瞥过。
太后和皇帝的脸上同样都是一副久别重逢后的感动神态，太后更是牢牢攥住了皇帝的手，满目慈爱地望着皇帝的眼睛，感叹了一句。
“许久未见皇儿，皇儿都瘦了，可是最近国事太过劳累的缘故？”
傅红雪识趣地向后退了几步，让开太后身边的位置，方便皇帝伸手搀扶住太后的手臂。
母子二人相携站在了净手池前，皇帝更是亲自取下一旁的水瓢，为太后取水净手。
皇后和贵妃站在后面不远处，安静望着二人的身影。
傅红雪和姜月盈也适时退到了后面，碰巧站在了几位昭仪身旁的不远处。
姜月盈稍稍侧头，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岑昭仪。
她这次居然没有称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