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月盈收回目光，她就察觉到了另外一股格外强烈的视线钉在后背上。
那视线仿佛要把姜月盈的后背盯穿，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姜月盈微微拧眉，状似不经意地朝着视线来处看去。
正好对上姜嫣然满是怨毒的目光。
姜月盈愣了一下，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眼神懵懂地对上姜嫣然的视线。
甚至还在姜嫣然的注视下，瑟缩了下肩膀，做出一副懦弱的模样。
这副做派映入姜嫣然的眼中，瞬间打消了姜嫣然眼中藏匿的疑虑。
姜嫣然高傲地嗤笑出声，再次看向姜月盈时一改先前的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亏她还以为姜月盈和她一样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才会在来的时候露出那副她前世熟悉到快要刻入骨子里的胜券在握的神情。
现在看来，姜月盈仍是姜府里那个懦弱卑贱的下贱坯子，只是在贵妃的教导下端出了那副狐假虎威的架子。
只要稍加恐吓，就会原形毕露。
要不然，她也不会去攀附太后那个短命的老太婆，还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姜嫣然的视线快速在净手池前站立的皇帝和太后身上划过，尤其在太后身上停顿了一下，眼底满是轻蔑。
现在的太后有多风光，日后死时便有多凄惨。
亲手养大送上皇位的儿子早就对她忌惮不已，更是日复一日地在她服用的汤药中下了慢性毒药，让她的身子一天天衰败下去，直到最后力竭而亡。
那药中的成分，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察觉不到毒性，是皇帝亲自从前朝余孽的手里得到的前朝秘药。
且瞧着姜月盈沾沾自喜一段时日吧，等日后太后一死，皇帝就会彻查太后一党，把那些人全都寻个由头赐死。
想到这里，姜嫣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兴味。
她记得，太后死的时候，正好是镇王的外祖，也就是宋丞相一家，因为贪墨案之事被斩首于菜市口。
想到不日之后姜月盈即将面临的和她前世一般的处境，姜嫣然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这股强烈迸发的兴奋差点让她笑出声。
但顾忌着面前肃穆的场合，姜嫣然只得强行压下心里的幸灾乐祸，姣好的面容一时竟呈现出些许的扭曲之态。
姜月盈自然也将姜嫣然的神色变化尽数收入眼底，心下了然。
姜嫣然这般信誓旦旦，不过是想起了太后前世的结局罢了。
只怕姜嫣然已经暗自给她判了死刑，以为她定会和太后及宋丞相一起，死在几个月后。
姜月盈敛下眉眼，收起眼里的森然冷意。
可惜，姜嫣然预想的那一切，不再会发生了。
姜月盈很快收回放在姜嫣然身上的注意力，转而看向前方的皇帝和太后。
太后已经净完了手，正在住持的目光和祷词下，和皇帝一起亲手把一块红绸搭在了上山石阶处的高大牌坊之上。
做完这些，祈福大典才算真的开始。
先前还围在一处的妃嫔们此时已然在宫人的指领下站在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石阶两侧的空地上错落有序地站着诸位朝臣及皇室众人，按照品阶依次向下。
姜月盈既是镇王妃，又是得了圣上亲封的郡主，因此可以和傅红雪及朝华郡主站在一排。
她身后不远处，就是姜嫣然。
在石阶两侧站立的众多朝臣的注视下，身着玄色衮服的皇帝手持三柱香，在住持的带领之下，款步朝着最上方的祭坛处走去。
与此同时，祭坛不远处的鼓点和号角声也响了起来，半空中充斥着浑厚肃穆的祭祀礼乐，伴随着皇帝的动作逐渐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将手中的香插在了祭坛中。
台下众人跟在皇帝身后，恭敬冲祭坛的位置拜了三拜。
住持亲自取过净坛中的无根之水，用柳梢沾水在皇帝头上弹了三下后，祈福礼才算完成。
朝臣与后宫嫔妃在皇帝回过身看向他们的瞬间，齐齐跪倒在地，再次行跪拜大礼，高呼万岁。
声音在山上荡出几层回响，惊起深山老林中的栖鸟扑簌簌地飞起，发出清脆的鸣叫。
皇帝居高临下，俯瞰着下面的众人，眼睛里满是雄心壮志。
“诸位爱卿，今日祈福大典，除却向上苍保佑大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突厥卷土重来，已攻下大梁边境三座城池，无数士兵战死沙场，百姓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燕云十六州，曾是镇国大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子用性命夺回来的，朕岂能眼睁睁看着傅将军的心血付之一炬？”
“又怎能忍心让大梁百姓被突厥铁蹄践踏，烧杀抢掠？”
“自几年前雁门关外一战战败，大梁已经忍气吞声了太久！”
“朕在此，特地请诸天神佛、神灵先祖见证，朕定会夺回大梁城池，将突厥赶出大梁，让他们再也不敢踏入大梁的一寸土地！”
皇帝说着，郑重地向前一挥手，似是在表明自己的志向。
下方的朝臣再次俯身喊道。
“陛下圣明！”
皇帝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表现，朗声唤道。
“镇王何在？”
提到镇王，姜月盈的眼睛不由得抬了起来，四下巡视着赵衍的身影。
说起来，方才自他从护国寺后院厢房出去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直到皇帝提起，姜月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赵衍并没有出现在朝臣所在的队伍里。
她的目光又快速划过宋丞相所在的地方，见宋丞相老神在在地立在原处，她心下有了思量。
稍等片刻，只听下方石阶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道身披银甲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红披在风中猎猎作响，不多时，就停在了祭坛下方的空地。
那人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
取下头上的银盔，露出高高束起的长发，额角上还带着奔驰而来的汗珠，却丝毫不影响其俊朗帅气的容貌，反倒更显得少年意气。
他抱手冲上首的皇帝行礼，声音响亮。
“儿臣赵衍，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