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盈顺着那位贵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满是半人高的蒲草,只能勉强看清近处的些许模样。
她的心骤然高高提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十分清楚,傅红雪不会凫水。
方才她能运起轻功救人,不过是因为一路上都有画舫可以让她停留。
但那么远的地方,若是稍有不慎,她就会掉入水里。
要是有人趁此机会对她下手,就算她被人强行溺死在其中,也查不出任何痕迹。
姜月盈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但面上仍维持着一副镇定模样。
落水的贵女已经幽幽转醒,只整个人还有些脱力地躺在地上。
几位宫人抬来了板舆,将贵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上去,又在姜月盈的叮嘱下将人带去了太医院。
姜月盈提高声调,确保在场众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诸位稍安毋躁,本宫已经差人去通知皇后娘娘了。”
“若是各位无恙的话,可自行跟随宫女去皇后娘娘的宫院梳洗一番。”
“女医也全都候在那里,若是觉得身子不适,可随时请女医诊治。”
有条不紊又动作迅速地安抚了岸上众人后,姜月盈这才再次转身踏上画舫。
她点了几个太监宫女随她一起,随即冷声吩咐道。
“几人一队,分成四个方向去找。”
“若是找到了,就让人告诉其余几队。”
说罢,她冲船夫点头示意,抬手指向先前那位贵女指出的位置。
聚在一起的画舫再次四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迅速划去。
姜月盈站在船板上,目光一寸寸地扫过画舫经过的芦苇丛。
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会有人定期打理,湖泊也是一样。
只是上次的打理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初春正是万物萌发的时节,湖水里的寒冰退去后,蒲苇水草更是蓬勃生长。
水深处的地方,那些蒲草足足有一人高,就连画舫驶入后,也顿时再也瞧不见外面的景象。
活像是张开巨口的怪物静静等待猎物主动闯入,然后悄无声息地吞噬殆尽。
“王妃,还请您进船舫里躲避一下。”
充当船夫的小太监是一直跟在傅红雪身边的人,他好心开口提醒道。
“这里杂草茂密,草叶锋利,若是不小心割伤了您,奴才可没法和郡主交代。”
姜月盈摆摆手,继续站在原地。
她甚至弯腰捡起另一根船桨,用力在蒲草间挥舞着。
“事出有因,就算本宫划伤了自己,也不会叫人怪罪到你身上的。”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郡主,确保她的安危!”
船夫点了点头,神色同样紧张急切。
这片蒲草范围广阔,她所在的这艘画舫划了约莫半刻钟,也没能从里面划出来。
船夫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时不时弯腰拽出搅在船桨上的水草。
“王妃,不能再往里面去了。”
“里面水草太多,画舫很有可能会被缠住,到时候非但不能救出郡主,只怕是连同您也要被困在这里。”
姜月盈朝四周望了望,抬眼只能瞧见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蒲草。
在这里,就连外界的任何声响也全都消失,只能听到风吹过蒲草时发出的沙沙声响。
她低头看了眼水里,肉眼可见的水草纠缠在一处,根本看不到水下的情况。
确实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不然不但没能帮上傅红雪的忙,还会占用寻找傅红雪的人手。
“留几个通水性的继续往前找,剩下的原路返回。”
姜月盈当机立断,命他们从船舫里架出一条竹筏停放在水面。
又留了两个身强体壮,精通水性的小太监。
这才调转画舫,按照原路往回走。
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回去却猛然发现,那些蒲草已经重新恢复成挺立的模样,遮挡住了他们先前来时的道路。
船夫也有些慌神,他挥动船桨,重新推开大片蒲草,试图让画舫冲出草丛。
姜月盈和剩下的几个人也一起上前,拨开水面上的水草。
“王妃,您瞧那个!”
一个眼尖的小宫女停下手里的动作,指着前面不远处的蒲草朝姜月盈惊喜地叫道。
“郡主今日穿了身朱红色衣裳,布料也是轻透的云雾纱。”
“云雾纱在日光下会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那块料子也是朱红色!”
姜月盈顺着小宫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样看到了悬挂在蒲草尖端的一小块红色布料。
那布料应该是被蒲草锋利的草叶割断的,又因为主人的动作撕扯成一条。
船夫也瞧见了那块布料,慢慢调整画舫的方向,朝那处划了过去。
小宫女探出胳膊,刚想要摘下布料,就被姜月盈按住了手腕。
姜月盈制止了她的动作,眼睛盯在布条上,开口解释道。
“这块布料应该是郡主不经意间落下的,顺着布料撕扯的力道和方向,可以判断出郡主朝哪边去了。”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随后又往前瞧了瞧蒲草丛里的状况。
这一瞧,果真让她看出了些端倪。
“你们看那边,那边的蒲草有断裂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利器割断的。”
“而且再往前一点,又像是被人压倒了一片。”
“看来他们先前在这里发生过打斗。”
船夫绕开姜月盈手指的位置,把画舫停在距离不远处。
姜月盈的目光越过这些蒲草,指了指蒲草丛后的另一个方向。
“那边通往哪里?”
船夫端详了一会儿,又前后左右辨认了一番,踌躇开口道。
“那边,好像是宫内嫔妃的住处。”
小宫女也探头看了看,略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那处的宫殿,好像是岑昭仪居住的蒹葭殿吧?”
剩下几个宫人被她的目光扫到,也纷纷看过去又点头应和。
“确实,御花园这边清静偏僻,再加上靠近湖泊,只能是岑昭仪的住处。”
“这位岑昭仪不受宠,又被太医诊断说身子娇弱怕闹,她就自请搬来这里了。”
“蒹葭殿的得名也是因为这些蒲草,方才咱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
姜月盈闻言挑眉,压下去眼底的幽深,面上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咱们得顺路去一趟蒹葭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