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为了隐藏行踪不宜生火,本来想着天黑前赶到大夏朝边境,跟安排好的商队汇合,然后穿过云岚山脉返回胡罗城,所以也没做什么夜宿的准备,结果却因为走岔路,不得不暂停在这个山谷中。
颂帕的心情很是不快,周围的人也不敢靠他太近,默默缩在阴暗处啃着干粮顺便补充水分,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计划对秦家大小姐出手,造成永宁城和边关严防死守的话,他们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要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是跟着商队一起翻山来的,大夏朝境内有人接应,根本不用翻山越岭找汇合的地方。
众人心思各异,或是多有埋怨,却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只希望赶紧天亮,然后顺利穿过山谷翻山离开大夏境内。
山谷寂静黝黑,月光都甚少能落在此处,偶尔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除此之外连声虫鸣都没有,显得异常安静。
一开始谁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一身闷哼突兀的传来,颂帕睁开眼睛皱眉望过去,心里狐疑的当口,闷哼身越来越多,异响也越来越甚。
“怎么回事?”颂帕厉眼一瞪,仿佛看到有人影摇晃着站起来,动作挣扎的像是遭受了什么痛苦,然后很快倒下。
“来人!”颂帕厉喝,人也站了起来,但身边虽然有人影蠕动,却没有回应,反而听到好几声倒地的闷响。
弯刀出鞘的声音响起,颂帕警惕的背靠大树,同时点燃了手上的火引子。
微弱的火光伴着月光把周围微微照亮,颂帕惊愕的望着眼前躺倒在地的亲卫,整个人都忍不住一愣。
随侍就倒在距离他不到五步的地方,眼睛怒睁的望着自己这个方向,趴在地上手臂伸长,似乎想要提醒自己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发觉。
眼前的一切诡异又疯狂,就算是颂帕都忍不住吓得一阵心惊,刚要查探情况,他脑子里突然一阵晕眩,而后是如同疯狂的鼓点般在脑海里炸响,疼痛的感觉只有一瞬,而后是眼前一黑,他张嘴想要发声,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只摇晃了一阵,手里弯刀脱力的掉在地上,而他整个人也仿佛失重一般,瞪大眼睛狠狠砸向地面。
作为最后一个倒下的人,颂帕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人影突然出现,手起刀落的割开了所有人喉咙。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有些叫人倒胃口,但来人却一点都不在意的在给所有人都补完刀后,慢慢聚在了颂帕倒下的地方。
火光亮起的时候,秦鸣鹿那张脸若隐若现,旁边提着火把的人头上缠着绷带,一只眼睛也受了伤,却依旧一脸英气的问道。
“大小姐,除了那个斥候,都在这了。”说话的人显然已经清点过人数,颂帕一行,没有遗漏。
“嗯!”秦鸣鹿低头望着倒在地上的颂帕,看着对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眉头微皱的呢喃了一句。
“可惜了!”死的这么容易。
“烧了吧!”秦鸣鹿最后看了一眼颂帕的尸体,皱眉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是!”得令的人将火把插在树杈上,然后对着身后三人挥手。
很快,山谷中便燃起一堆大火,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耀眼,在山中巡视的南越小队自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所以很快跑了过来。
熊熊的大火烧的让人无法靠近,却也还是叫人发现了些东西,为了不让大火将整个山谷点燃,最终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南越小队不得不动手灭火。
谁也没发现,远远地有个人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之后,转身毫不犹豫的开始逃离。
高高的山巅之上,秦鸣鹿站在猎猎风中,遥遥的望着那片火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小姐!”独眼的男人走到秦鸣鹿身后行了个礼。
“人放走了?”秦鸣鹿回头。
“走了,属下怕出意外,让三毛子跟在后边,等人顺利跟外边的人汇合再回来。”男人如是回答。
“嗯!”秦鸣鹿越过男人望向对方身后,那里还有两个高大的身影,这些人都是她带出来的亲卫,本来应该有二十人,如今加上她,也才五个。
“等三毛子事情办完,让他想办法直接回永宁城。”秦鸣鹿说。
“大小姐,我们不回去吗?”独眼的男人唐卓,面上有些讶异,秦鸣鹿能把他们聚到一起已经很不容易,拿下这支南越队伍更是堪称奇迹,这个时候不想办法回永宁城,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
“回是一定要回的,但不是现在。”秦鸣鹿摇头,而后跟着说。
“让三毛子想办法回永宁城,跟大将军说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联系永宁城知府,以剿匪的名义向秦家军借兵,让大将军安排人带兵进山,把藏在落崖上的那支南越队伍灭了。”
“是要里应外合吗?”唐卓有些了悟。
“不用,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就算没有内应,这支队伍也不是对手。”秦鸣鹿摇头。
“那我们留在这里是?”唐卓疑惑。
“我们不留,晚些时候跟着离开的南越小队一起,我们去胡罗城。”
“啊?”唐卓愣了一下,张张嘴想要追问,但秦鸣鹿并未给他机会,而是径自走进漆黑的树林中。
想不明白的抓了抓头,唐卓心绪莫名,总觉得眼前的小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沉着冷静了许多,同时也变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头儿,我们真的要去胡罗城?”站在唐卓身后的人上前询问。
“……去。”唐卓咬了咬牙,狠心应了声。
大小姐说要去,难道他们还能拦着不成?要是拦得住,他们也不会在这,当初大小姐要出城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拦过,啧!
得了准信,三人也不啰嗦,跟在秦鸣鹿身后也隐入山林。
颂帕一行来时的路上,树梢偶有黑影闪过,不时落下的断树枝丫,像是黑布破开了洞口,叫月光终于得以层层洒落。
原本黝黑的地方,随着月光的洒落变得越加清晰,树木上被人做了记号的地方,偶有重叠的在树干上留下斑驳痕迹,却已经无人再去留意。
落崖的草帐营地里,本就心情不快的吉克松,在得知颂帕遇害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回神后冲上前抓着传信的士兵拎起来喝问。
“你说谁死了?再说一遍!”吉克松的表情狰狞,得到确切的消息,证实颂帕已经死了的时候,他怒火中烧的把人丢了出去。
“混账!混账!”吉克松气急败坏的把帐内东西砸了个彻底,却难掩心头火气。
颂帕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动的手,他都不可能逃脱干系,他甚至怀疑这都是别人为了害他,所以故意设的局。
是谁?是秦家军还是王都那边的?劳家?还是王族?吉克松恼怒的狠狠抓了抓头发,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从他接下那单生意,决定对秦家大小姐动手的那一刻,所有事情都超出了掌控。
“该死的!该死的!”吉克松抽出鞭子把草帐打得破烂不开后,这才怒气腾腾的走出去。
草帐外的地上,是一些烧得面目全非的物品,还有几具没烧完的尸骨,看得他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然后定睛望着一把弯刀,忍不住又抽了一鞭子。
旁边的人噤若寒蝉,低头盯着自己脚尖,气氛紧张又惶恐。
“收拾东西,我要回王都!”吉克松咬牙切齿的盯着地上那把弯刀,许久,还是把弯刀捡起来匆匆往外走去。
等吉克松身影消失在视线,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而后迅速的开始收拾东西,一行五十人很快便集合完毕,匆匆往胡罗城的方向奔去。
颂帕死了的消息在营地里隐隐疯传,吉克松的离开也让营地陷入短暂的混乱。
山中的事情无人得知,前往胡罗城的山路上,一队人马安静的躲在阴凉处休息,高卢沉着脸穿过队伍,停在一辆看起来朴素,但用料和设计都十分讲究的马车旁。
“主子!”高卢敲了敲马车的车窗,里边靠着背枕闭目养神的人睁眼望了过来。
“刚收到的消息,山里没有找到人。”
“……嗯?”高时卿皱眉,表情有些狐疑,这一路他们走的很慢,人手散出去不少,按理说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才对。
“虽然没找到人,但是昨夜在山里发现火光,我们的人找过去,发现了南越人的踪迹。”看高时卿没反应,高卢继续说道。
“那些南越人好像是在山里找什么人,然后被火光吸引了过去,等火灭了之后,把没烧完的东西都带走了。”他们的人也是因为这个才顺藤摸瓜找到了对方的藏身处。
“怎么回事?”高时卿有些好奇。
“不清楚,好像是有一队南越人被杀了,然后放火毁尸灭迹。”至于是谁动的手,死的又是谁,就不得而知了,高卢微微皱眉。
“南越人?放火毁尸灭迹?”高时卿眸光闪过一抹诧异,而后若有所思,想着一直没有消息的秦家大小姐,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高时卿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这秦大小姐如果死了,南越那边自然没有再找的必要,可对方跟他们一样还在找人,那就说明人很可能还活着,可一个大活人,到底是怎么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隐藏踪迹的?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永宁城?那被杀的南越人是谁下的手?毁尸灭迹为什么要选这么引人注目的方式?就像是怕人不知道似的。
想到这里,高时卿脸上表情微变,然后望向远处的山峦眯起眼睛。
“主子,还要继续找吗?”高卢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