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事情我都听人说了,你做的很好。”秦鸣鹿望着芸娘,从不吝啬赞美。
“大小姐谬赞,能有眼下光景,还得多谢大小姐才是。”芸娘不是个忘本的人,这个村子能有今天,如果不是秦鸣鹿,怕是早就湮灭了。
“谢我作甚?平添愧疚。”秦鸣鹿摇头,这村子若非她的缘故,也不会有此一劫。
“旁的不知,但奴这些人若是没有大小姐,怕不是现在还在地狱里游荡,这一声谢谢,大小姐自然当得起。”芸娘望着秦鸣鹿,眼中有感激,也有敬佩,身为女子,若是她能有大小姐这样的本事,当初是不是也能帮上点忙,而不是落得这步田地了呢?
“不,是我来晚了。”秦鸣鹿望着芸娘,此刻的她代表的是秦家军,如果早点对藏匿在云岚山脉的这队假装盗匪的南越军队出手,芸娘这样的惨剧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终究是她秦家有愧,也是她前世造的孽,欠下的这糊涂债。
“不过,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南越留了人手,会帮你们好好打探,好坏都会有结果,只是这过程需要时间,还望你们能耐心一些。”秦鸣鹿知道芸娘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奴都听阳姑娘说了,谢大小姐成全。”芸娘恭敬的行了个礼。
“是你们成全了我才对,这云岚山脉是大夏与南越的交界,绵延的边境线光靠驻军巡防本就不易,地理环境的熟悉程度肯定也比不得常年在此间生活之人,这一份助力何等重要,我相信芸娘应该心中有数才对。”
当初秦家大哥决定将聂淮等人放逐此间的时候,未尝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只可惜他走的早,后边没能再筹谋,后边又因为她的乱入而让这个村子遭逢劫难,聂淮等人也被迫远走,如今还能留下这么一份根基,芸娘等人功不可没。
“大小姐言重了,尔等这条命都是大小姐给的,只要是大小姐所愿,必定万死不辞。”芸娘垂眸施礼,很是坦荡。
她没有那么多忠君爱国的情操,却愿意为了秦鸣鹿赴汤蹈火,因为对方是将她拉出泥沼,也愿意给予希望的人。
“……可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活着。”秦鸣鹿望着芸娘似在低语,后者听闻微微一愣,想到什么的抬头望着她笑了笑。
“定如大小姐所愿。”
“大小姐之前吩咐的事情,奴都已经安排好了,西边落崖那处是个好地方,之前从胡罗城回来的人都安排过去了,正愁着秋收不知道如何是好,没想到大小姐就给送了人过来,不知这些人大小姐打算如何安排?”芸娘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秦鸣鹿也跟着皱眉想了想。
“正好,这些人随你安排,只要不去西边断崖,如常巡防的事情,倒是不用避讳。”秦鸣鹿想着这次带回来的人都是高时卿那边的,用来做秋收的劳力正好。
“不用往西边落崖处送吗?”芸娘好奇的问。
“是我未婚夫的人,不是我的,不过这些人也都是被抓去胡罗城的,现在只想有个地方落脚,我们这村子里还是人少了些,他们来了正好。”秦鸣鹿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芸娘听得一脸诧异。
“大小姐的未婚夫?那位江南首富?!”芸娘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秦家的大小姐与江南首富高家的家主有婚约,她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
“大小姐是个有福的。”芸娘望着秦鸣鹿嫣然一笑。
胡罗城发生的事情芸娘已然知晓,既然答应了秦鸣鹿在这山中行事,对于这样的消息自然也收集了不少。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高家主却还能待大小姐如常,不但亲自去胡罗城接人,如今还把自己的人送了过来,多少叫人有些羡慕了。
“借你吉言。”秦鸣鹿没有多解释,只是笑着应声。
“如此,那奴就看着安排了。”芸娘没有继续打探,知道了怎么安排那些人,也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便恭敬的行礼退了出去。
待到将人送走,秦鸣鹿也没在屋子里多待。
“走吧!去西山断崖看看。”秦鸣鹿领着阳禅出门,一路直奔西山断崖。
西山断崖就是之前吉克松在这里驻扎的地方,易守难攻,而且地势隐蔽不易察觉,原本的草棚子被拆散,在树木上倒是建起不少树屋,隐匿在高耸的树木之上,更加叫人难以分辨。
唐卓比秦鸣鹿早到这里,见到了此处已经初具规模的暗部队伍,这里都是自愿加入,打算学成之后潜入南越做暗桩的人。
男女都有,年龄大小不一,但每个人眼中都有一抹执着的光,在看到秦鸣鹿的时候,光芒更甚的喊了声见过主子。
站在整齐的队伍前,秦鸣鹿心中很是感慨,不过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的变化,除了暗部训练的本事,还有个人自身的意志,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辛苦了,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这段时间在胡罗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眼下还算太平,但南越老国王已经年迈,随时都会离世,新旧的帝王交替,往往伴随着夺嫡的风险,南越的下一任国王是谁我们并不清楚,但南越犯我大夏之心古来有之,只要南越贼心一日不死,我们就一日不能松懈。”
“今日诸位愿舍身为国,我秦鸣鹿仅代表我秦家军,替大夏的百姓谢谢你们。诸位高义,就算不能篆书入史,在我秦家军的军机名录上,也必定占有一席之地。”
秦鸣鹿望着眼前一排又一排的人,大家脸上有动容,眼中也有热意,可更多的却是沉寂,因为他们并不在乎什么身外名,忠君事。
他们只想报仇,想让南越那些欺辱了自己亲人的畜生受到应有的惩罚。
“大家好好训练,有什么问题就跟首领说。”秦鸣鹿说完望向唐卓,只见唐卓身边的黑衣男子上前一步,只简单的做了个手势,一群人就迅速的消失在树林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看得出来训练有素。
“属下张韬,见过大小姐。”让人散了之后,黑衣男子上前给秦鸣鹿见礼。
“你叫张韬?是父亲的人?”秦鸣鹿望着张韬打量,印象里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却没见过人,如今看来倒是个相貌不显,丢到人群里很快就会被遗忘的人,这样的人似乎更适合做刺客,藏匿于人群,伺机而动。
“是!听闻大小姐计划,大将军便将事情交给了属下。”秦鸣鹿在打量张韬的同时,张韬也在打量秦鸣鹿,他知道这个大小姐,也见过几次,却从未发现对方竟然还有这份本事。
“嗯!父亲既然信任你,想来这事情交给你定然不会错。”秦鸣鹿望着张韬点头。
“谢大小姐信任,只是这里边有些人,恐怕不太适合做探子。”张韬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禀,脸上表情也有些欲言又止。
“你说的那些人我大概知道,可有什么建议?”秦鸣鹿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死士。”张韬沉凝着说完这两个字之后,秦鸣鹿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秦鸣鹿问。
“知道,那些人也清楚自己更适合做什么,也想这么做。”张韬望着秦鸣鹿没有闪躲,目光清亮的叫人不忍直视。
秦鸣鹿抿着嘴,扭头望着前方的路,突然有些迈不开脚。
她以为将人救下,活着成为暗部的人,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对那些人来说或许是种救赎,却从未想过,对那些人来说,或许只有曾经目睹过的鲜血和杀戮,才是。
到最后,他们终究还是成了他们最讨厌的那种人,而她,好像谁都救不了。
“大小姐,人各有志。”张韬低下头。
“你可有跟他们说过,一旦成了死士,或许到死,他们都见不到一个自己想杀的人。”秦鸣鹿喃喃低语。
“说过了,心意已决。”张韬也不懂,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决绝,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对方的遭遇,却听闻了不少,所以无法说出阻止的话,只能把难题交给秦鸣鹿。
“……,既如此,便随他们吧!”秦鸣鹿低声说完,埋头继续往前走,却挥手没有让张韬继续再跟。
唐卓和阳禅在秦鸣鹿身后对视好几眼,却谁都没敢开口,直到走在前边的秦鸣鹿回头望着阳禅问。
“蓉娘葬在哪?”
西山断崖处不远的坡地,一处地势开阔且风景秀丽的地方,那个孤零零的坟包立在坡上,遥遥的望着远方很是宁静。
唐卓和阳禅没有跟上前,守在半山坡上抬头就能看到秦鸣鹿的地方,而此时的秦鸣鹿盘腿坐在墓碑前,望着上边篆刻的名字看得有些愣神。
“我以为你会想活的。”许久,秦鸣鹿喃喃自语一般望着墓碑,而回应她的只有习习山风,伴着树荫婆娑,犹如故人低语。
“这世间能让人留恋的东西那么多,你舍了,那些人也不愿意要,可大抵,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吧!”秦鸣鹿喃喃自语一般,垂下眼眸望着自己的指尖慢慢摩挲,犹记得胡罗城一行,那指尖染血的感觉。
想到这里,秦鸣鹿忍不住嗤笑一声,低头撑着膝盖站起身,再望向墓碑的时候,眼神已然坚定的仿佛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确实是人各有志啊!”秦鸣鹿似笑非笑的望着墓碑,身影凛然的站在那里,挺拔如松。
“既然如此,那便各自安好吧!”呢喃的话语,仿佛轻得还没落地就要消失在风中,秦鸣鹿最后望了一眼蓉娘的墓,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只余习习风中残留一句。
“蓉娘,我也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此去山高路远,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