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淮离开之后,秦鸣鹿去了一趟山谷,见到徐大夫的同时,也看到了不成人样的吉蒙和万婴老鬼,对此她熟视无睹,只是找了地方落座,自顾自的询问道。
“徐大夫,您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怎么?还没死心呢?”徐大夫放下手上正在研究的骨头,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袍,走到秦鸣鹿面前坐下。
“您老留在这儿有些可惜了。”秦鸣鹿望了一眼缺胳膊少腿,甚至肚子上还有缝合痕迹的吉蒙和万婴老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一半截身子要如土的老头子,不值当你这样三请四请的。”徐大夫说完顺着秦鸣鹿视线望向角落的吉蒙和万婴老鬼。
“你要看不惯,这地方以后就少来,实在舍不得这手艺,回头你找几个手巧的,嘴巴严实的送过来就是。”徐大夫望着秦鸣鹿,哪怕是将吉蒙和万婴老鬼折磨成了这副模样,也依旧是一脸坦然的样子。
“没什么看得惯看不惯的,道家说道法自然,佛家说因果报应,他们当初犯下那样的罪孽,如今理当偿还。”秦鸣鹿摇头,对此事来说,她并没有什么发表言论的资格,亦如那句话说的,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是没有道理。
“……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个当兵的。”徐大夫望着秦鸣鹿,感觉从未看透过眼前人,哪怕她只是个不满十八的姑娘。
“您现在看着也不像个大夫啊!”秦鸣鹿好笑的望着徐大夫,对方脸上这会儿还沾着血色呢!秦鸣鹿在心中摇了摇头。
“就你话多,要走就赶紧走,待在这耽误我干活。”徐大夫没好气的赶人,秦鸣鹿却稳坐钓鱼台一般的没有动。
“既然您不打算走,那我也不强求,外边庄子我会交给赵卫打理,他对这片熟悉,下边的人也服他。”毕竟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也跟这里的人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不然也不会让出这个山谷,还这么配合的拿下了庄子。
“那小子能扛事吗?瞧着嫩的很。”徐大夫皱眉道。
“您就不能夸他心善吗?要真嫩的很,您哪来的这好地方?”秦鸣鹿望着徐大夫笑出声来,后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人善被人欺,你怎么不说他滥好人?”徐大夫瞪着秦鸣鹿。
“赵卫可不是什么滥好人,他就是同理心比较强,再说了,日后他只管着外边一亩三分地,至多往城里再拓拓,也不妨碍您什么,您要是真担心,没事出去说道说道,他也是会听的。”秦鸣鹿笑着说完,徐大夫就哼了声。
“感情在这等着我呢!”
“是啊!以后仰仗您的地方还多着呢!”秦鸣鹿理所当然的说法,换来徐大夫一记白眼,随后表情收敛的拧眉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那药至多只能续命三年,万婴老鬼虽然医术不如毒术厉害,但是从他给老国王制的那些药里还是能看出,老国王病的不轻,就算现在开始调理医治,也活不过三年。”
“三年足够了,他要是活的太久我才要担心。”秦鸣鹿一脸正色,不是不明白徐大夫的担忧。
“怎么?不到三个月就给胡罗城换了个城主,现在是打算不到三年也给南越换个王吗?”徐大夫挑眉望着秦鸣鹿,很是认真的说道。
“吉蒙说的那个劳家少爷,就算真的能说服劳家拥他上位,取代吉达鲁成为胡罗城的城主,那也是因为那个劳家少爷不受重视,而且资质平平,对所有人都没有威胁,就算接手胡罗城也不会招人妒忌,因为在那些人看来,这个劳家少爷不过是权衡利弊的一颗棋子,一个暂时稳定时局的傀儡罢了。”
“但是南越的国王不一样,王族宗拉不会拥立一个傀儡似的王,就算是三大世家也不可能做到,因为王族宗拉不会允许,其他任何无法掌控这个傀儡国王的世家也不会允许。”
所以南越王都那边的情况跟胡罗城是不一样的,套用胡罗城这边的处理办法对对付南越王都也是行不通的。
吉蒙能够透露出有关那位劳家少爷的消息,已经是他身为吉家人最后的价值,再想探出有关王都的其他消息,乃至其他世家的消息,怕是都不能够了。
“徐大夫说的是,但该给的药还是要给,至于最后来胡罗城的是不是那位劳家少爷,又或者这位劳家少爷能走多远,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了。”秦鸣鹿淡淡一笑,看的徐大夫紧皱眉头。
瞧着这模样就不是听话的样子,感情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给鬼听了。
“你这丫头主意正的很,老头子也懒得再说,希望事情能够如你所愿吧!如果来的不是劳家人,这胡罗城恐怕还有的你头疼。”徐大夫哼了声,站起来穿上染血的外袍,打算继续刚才的骨头研究。
“所以您老才不愿跟我走是吗?”秦鸣鹿好笑的望着徐大夫。
从知道吉家给王都送秘药的时候开始,秦鸣鹿就不止是盯上了胡罗城,南越的老国王会求秘药,定然不是跟万婴老鬼一样求的长生,不然早干什么去了?
唯一的原因就是求生,南越的老国王命不久矣,求药就是为了续命,之后打听到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南越的国王没了万婴老鬼的秘药,定然活不长久,接下来必然会为了争储起争端,虽然南越的王都起争端对他们有利无害,可终究不是时候。
比起南越的王是谁这件事情,胡罗城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才是秦鸣鹿最关心的问题,因为这个地方临近边关,是永宁城的心腹大患,特别是封关的消息传来之后,她就更坚定了心中的一些想法。
大夏已然是内忧外患,封关的命令更是意味着她不会得到任何支援,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拿下胡罗城是很困难的,但事已至此,要秦鸣鹿将胡罗城拱手让人她又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在抓住吉蒙后,从对方嘴里逼问出王都那边有关劳家的情报。
比起自己人去打听,问吉蒙自然是更快更真实,在徐大夫的鬼畜手段下,吉蒙那样的人根本就扛不住逼问,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叫秦鸣鹿获益良多。
而那位劳家的少爷,就是这样在众多人物中脱颖而出的。
一个资质平平却出身高贵,空有野心却无多少聪明手段,仗着身份娶了王族的女儿,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世家少爷,只要稍微透露点消息,把徐大夫制作出来的吊命药丸,当做秘药送上门便一切水到渠成了。
不管那位劳家少爷找的什么关系当上这胡罗城的城主,这样的人注定只会成为权力博弈下的一颗棋子,在南越那些权贵手中有用,在秦鸣鹿手中亦然。
可这样靠着秘药维系的关系,注定是不可靠的,如果那位劳家少爷没来也就罢了,要是来了的话,后续她想要的三年太平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要紧,留在这里的赵卫和聂淮等人自然能叫他们老实。
只要南越不寇边,不要翻过云岚山脉给永宁城添乱,那她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徐大夫在其中不过是扮演了一个药师的角色,他人在哪里都可以制药,只需把药送来胡罗城就够了,余下事情自有人会安排。
可徐大夫却选择了留下来,留在这个山谷里,成了赵卫和聂淮他们的其中一员,虽然他说是为了自己,但秦鸣鹿却觉得未必。
望着秦鸣鹿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被人一眼看透的窘迫,叫徐大夫不耐烦的开始赶人,旁边两个人棍一样的吉蒙和万婴老鬼,看到秦鸣鹿要离开的时候挣扎着扭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看起来惊悚又可悲。
秦鸣鹿只淡淡的扫过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想这些年死在两人手中的孩子不知繁几,秦鸣鹿就觉得徐大夫还是太善良了些。
收到消息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高时卿走出待了许久的小院,站在庄子门口望着外边整装的秦鸣鹿一行,面色沉沉。
秦鸣鹿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护腕绑在纤细的手臂上,高高盘起的头发别着一根质朴的木簪,英姿飒爽的抚着腰上那把弯刀,看到高时卿的时候,她回头喊了声。
“高家主!”
高时卿回神,望着走过来的秦鸣鹿微微一笑,问。
“大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对,那位中郎将仗着精兵在手,决定擒贼先擒王,我可不能让这胡罗城的城主死这么快。”秦鸣鹿一边说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块令牌递给高时卿。
“答应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带着这块令牌和信回去,只需交给我父亲即可。”
“大小姐不跟着回去,大将军那里怕是不好交代。”高时卿把玩着手里被塞过来的令牌,比起上边那个秦字,他似乎更在意背面那只雕刻的麋鹿。
“无妨,信中都写明了,择日便归家。”秦鸣鹿挑眉,望着高时卿一阵打量。
“好。”无视秦鸣鹿打量的目光,高时卿收起令牌笑着应了声。
“那就在此别过,后会有期。”秦鸣鹿也笑着望了眼高时卿,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也没什么。
打过招呼之后,秦鸣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到一匹枣红大马旁,拽着缰绳一跃而起,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扭头望向身后三五十人,气沉丹田的喝 了声。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