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晚,周承轩却带着一家人迎出了门外。
“回来了回来了,两位小姐的马车回来了!”远远地望见马车,就有小厮跑过来通报。
“快,过去看看!”周承轩立刻率众人走了过去。
马车刚一停下,他就亲自去掀了门帘:“珊儿,宁儿,此番进宫可还顺利?”
周韵珊没有想到他竟搞了这么大的阵仗,不由怔了怔,还是安从云从身后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回父亲的话,一切顺利。”她笑着说道。
周承轩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也喜笑颜开,赶忙命人扶二位小姐下马车。
两人都坐了许久的马车,在宫中时也时时刻刻绷着精神,此刻都已经倦了,偏偏周承轩并不让她们先回去,而是拉着二人去了前厅,问宫中都发生了何事。
安从云不愿理他,于是周韵珊便将自己毛遂自荐,给长公主唱歌又被夸奖了的事情说了,周承轩听了,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珊儿你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他呵呵笑着,“从小你便是个胆大的孩子,丝毫不认生,当初将你从何姨娘那里抱到夫人那儿,你连哭都没有哭过一声,整日里咯咯地笑,任谁看了,都说往后定是个能成大事的孩子!”
安从云没想到他为了夸赞这一句,竟扯到了周韵珊小时候的事,也许是因为在那之后,他也没有怎么在意这个庶女的缘故吧,想夸奖都找不出什么话来。
可周韵珊却十分吃这一套,闻言眼眶立刻便红了,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郑重地说道:“女儿深知一举一动皆代表这周家的颜面,如今能在长公主面前露脸,能为周家添光彩,是女儿的荣幸。”
“好,好!”周承轩大笑,“珊儿说得好!此次宁儿有机会入宫,能想着珊儿,而珊儿在宫中也和宁儿相互照料,我周家的女儿,就当这般亲善和睦!”
安从云强忍着才没翻白眼,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正看到周韵灵坐在椅子上,面上虽然也带着笑,手却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发白了。
“大姐姐,你那帕子快被你扯破了。”安从云故意说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周韵灵身上,她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了,只能一边强笑着,一边说道:“三妹妹真会说笑……从前你想要什么,便故意说与我听,如今可是又看上我这帕子了?”
“那倒不至于,我就是看不惯浪费东西。”安从云耸耸肩,“好端端的帕子,若是被撕破了岂不可惜?”
周韵灵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话来:“多谢三妹妹关心了,只是二妹妹得了赏赐,不知三妹妹得了什么没有?”
安从云摇摇头:“那赏赐若是人人都能得到,还有什么好珍惜的?我虽没有得到赏赐,可却见到了想见的人,也不枉去这一回。”
她并没有说见了谁,可这屋里却人人都当她说的是陆元白。
诚意伯夫人冷哼了一声:“你还是当心些吧,本来自己的名声就不大好,如今尚未婚配,却与旁的男子私下见面,不清不楚的,若是再传出去,连伯府的名声都要被连累。”
安从云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莫名了,我何时说自己去见旁的男子了?这话是夫人说的,若是传出去什么,也定是从夫人这里听见的。”
“你——”诚意伯夫人一窒,她方才倒是真的想将周韵宁与男子私会的事情传出去,可却没想到她竟这样说。若是以后真有什么风言风语,周承轩岂不是第一个就会怀疑她?
想到林姨娘还在等着自己,安从云没有什么心思同这几个人虚与委蛇了。她大大方方地起身告退:“今日折腾了一天,我实在是有些倦了,便不多作陪了。”
周承轩眼下看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顺眼,哪里会计较她的一举一动是否无礼。闻言连忙说道:“对对对,今日珊儿与宁儿都奔波了一日,也该早些回去休息,快些回吧!”
说罢,他又转向周韵珊:“珊儿,为父与你同去,今日这样的喜事,当说与你姨娘听听才是,说不定听完了,她连病都要好上几分了!”
周明致与周明远也满脸喜气洋洋,跟着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周明远与周韵珊他们一道走了,安从云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屋里一时只剩下了诚意伯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
“这个老不修,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说是去看何姨娘,定是要找周韵珊院里的那个小贱人去了!”诚意伯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就怕那小贱人趁着他周承轩高兴,把自己有孕的事情说了出来,到时候再动手就麻烦了!”
“有孕?谁有孕了?”周明致还不知道这件事,此刻乍然听说,倒是吓了一跳。
“还不是周韵珊谋划的!”诚意伯夫人咬着牙将那件事说了,末了又恨恨地说道,“且让她们得意些日子,我管了伯府这么多年,就不信还治不了这两个小丫头了!”
周明致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哈哈”一笑:“母亲的手段,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有孕的丫鬟不足为惧。母亲,如今二妹妹和三妹妹往后都大有前途,您可要好生对待她们,往后儿子说不定还要托她们的关系呢!”
“二妹妹、三妹妹,大哥你叫得还真够亲热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韵灵忽然阴恻恻地说了一句。
“她们虽说是庶出,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嘛!”周明致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韵灵的不满,依旧笑着说道。
“一家人?到底谁和你是一家人?”诚意伯夫人却尖声训斥,“你的妹妹只有灵儿一个,她们二人不过是姨娘生出来的下贱坯子罢了!”
周明致愣了愣:“母亲,您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难听?”诚意伯夫人越说越激动,“你难道没有看见她们在背后是怎么欺负灵儿的?那周韵宁抢了灵儿的请帖!她分明就能向镇国公世子要来的,偏生要抢灵儿的,就是看不得灵儿好,生怕灵儿也去了,会将她们压下去!”
“后来她又给周韵珊那小贱人要了一张,竟也不给灵儿!灵儿对她们多好,难道你不知道?她们二人可有把灵儿当成姐妹了?你说和她们是一家人,她们当灵儿是一家人嘛?”
诚意伯夫人说着,眼看就要哭了出来:“我可怜的灵儿,分明是嫡女,却事事都要让着两个庶女!你那宠妾灭妻的父亲,眼看着心都要偏到了天边去!若是灵儿也去了那百花宴,哪里有她周韵珊出风头的地方?灵儿相貌比她强上百倍千倍,灵儿的才情也比她高上千百倍!”
周明致没想到母亲心中竟这样多的怨恨,只干笑了一声:“母亲这话说的,请帖岂是那么容易便弄来的,自然是谁去更有用处才叫谁去。如今灵儿虽然没能去成,可到底二妹妹也给伯府争了光,只要她嫁得好了,往后儿子也能跟着沾光。”
“你、你这个逆子!”诚意伯夫人气急,忍不住伸手打他,“到底谁是你的亲人?你不要认我这个母亲了,也别管你妹妹,尽管去讨好那两个小贱人吧,瞧着往后她们能让你沾什么光!”
周明致一看到母亲这幅模样便觉得头疼,他一边躲着一边往外跑,临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如今百花宴也结束了,母亲就别计较这件事了!还有个怀了身子的丫鬟呢,母亲可别把正事给忘了!”
他才不管周韵珊与周韵宁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总之都是诚意伯府的小姐,往后她们若是嫁的好了,诚意伯府自然能跟着沾光。他是伯府唯一的嫡子,与其计较她们的身份,倒不如多想想那个丫鬟的事,万一她往后真的生了个儿子,岂不是又要同自己分家产?
周明致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了诚意伯夫人与周韵灵两个。诚意伯夫人气得手都抖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反倒是周韵灵过来安慰她。
“事已至此,母亲不必这般生气。”她冷静地说道,“大哥虽然功利了些,可说得也没错,她们二人都是诚意伯府的姑娘,与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二妹妹的名声响了,往后旁人提到伯府,自然都会夸赞一声。”
“那如何能一样?”诚意伯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她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若不是周韵宁,若不是她,今日便应当是你去参加那百花宴,得了长公主夸赞的,也应当是你才对!她们两个处处不如你,凭什么就叫她们捡了便宜去!”
周韵灵一瞬间又攥紧了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缓缓松开:“母亲放心吧,就让她们先得意些日子。有句话说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等她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再将她们踩在地上,岂不是更好?”
她的帕子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上面赫然被她扯开了一道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