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白的手指有一些没一下地瞧着马车里的茶几,安从云知道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边没有出言打扰他。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陆元白说道,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些,带着几分真诚,“多谢周三小姐将此时告知在下。”
陆元白既然知道了,那么不管二皇子在筹谋些什么,镇国公府都能有所准备了。这样想着,安从云也放下心来。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在下送周三小姐回府,说不定能让三小姐免去被诚意伯责罚。”陆元白敲了敲马车,探头对车夫说了一声,马车便拐了个弯,向着诚意伯府的方向驶去。
“如此,便谢谢世子爷了。”安从云道谢,暗地里却酸溜溜地想到道,这个陆元白,见到漂亮女子便挪不开眼睛,想得竟也如此体贴,还惦记着她回去会不会受罚……
“哎呀,玲珑呢?”安从云忽然想起来,自己派去找陆元白的小丫鬟不见了踪影。
“……被我丢在明月楼门口了。”陆元白也想了起来。
马车又调头往明月楼去了,等两人找到了哭成泪人儿的玲珑时,月亮已经高悬在空中了。
“小、小姐,您没事、没事便好!”安从云不敢对玲珑说自己差点被杀,只说那叶铉之是个骗子,银子是要不回来了。
玲珑抹着眼泪,却还惦记着等会儿回府之后的事:“这么晚了,小姐回府之后,只怕老爷夫人要罚小姐了。”
“有世子爷在,想来是无事的。”安从云安慰她,“你快些擦擦脸,这眼睛都哭肿了,等下若是被姨娘看见了,就说是我骂了你你才哭的,千万别说我去柳叶巷的事,知道吗?”
玲珑点着头,转头又看见了安从云手边的匕首,惊了一跳:“小、小姐,这刀是哪来的?”
“是世子爷送的。”安从云随口敷衍道。
玲珑听了,倒是不哭了,眼睛“骨碌碌”一转,在这两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心中升起了小小的疑惑:小姐之前提起世子爷时,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世子爷听小姐说去了柳叶巷才给他络子,脸色也黑得吓人,怎么此刻看着,他们两个之间倒是和睦了许多?
难不成,世子爷终于被小姐的相貌迷住了,而小姐——玲珑又偷看了陆元白一眼——也发现世子爷其实生得相貌英俊不说,人也没有那么坏?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点,将两个人都收在眼底。马车里挂着壁灯,将四周照得透亮,她越看这两个人,越觉得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单单是不说话坐在那儿,就好像一幅画一样般配。
玲珑的心“砰砰”直跳,想起林姨娘几次三番叮嘱她,要她留意着小姐身边都有哪些男子,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府里去,拉着林姨娘将镇国公世子的事情说与她听。
不一会儿功夫,马车便停在了诚意伯府门前。周府大门紧闭,陆元白示意车夫去叫门,半晌却并没有人来应。他不由有些疑惑,问安从云道:“三小姐,你这么晚还没有回府,怎么不见你家里人惦记?难道他们都睡下了不成?”
安从云揣着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世子爷就瞧着吧,若是你不表明身份,还有得等呢!他们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哪里便会睡下了,等这门好不容易开了,往正堂里一走,保准阖府上下都醒着,等着给我个教训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样晚了,夫人只怕又要请家法了!”玲珑急得不行,之前小姐有一次回来得晚了些,夫人硬是打了她十个手板,又罚着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
“怕什么,今儿不是有世子爷呢嘛。”安从云懒洋洋地说着,从马车上下去,来到了大门边,扬起声音道,“哎呀,难得世子爷想到府上坐坐,只是瞧着今日家中的人似乎睡得都早了些,连门都没有人开,劳世子爷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还望世子爷不要见怪才是!”
她话音一落,门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跑动声,不一会儿,诚意伯府便灯火通明,大门敞开,诚意伯携着所有家眷,恭恭敬敬地在门口候着。
“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诚意伯大步上前,对陆元白作揖道,“今夜家中有事,怠慢了世子爷,失敬,失敬!”
“无妨。”陆元白淡淡说道。
“外面风寒露重,世子爷快往里面请,快请!”诚意伯殷切地往里引路。
“既然你家中有事,那在下便不叨扰了。”陆元白并不动,转头看向安从云,“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三小姐,三小姐好生歇息吧。”
说罢,他便径自上了马车,将诚意伯府一众人晾在了原地。
安从云也确实倦了,她今日走了许久的路,又同叶铉之周旋半晌,如今腿上隐隐胀痛,只想着立刻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叫人烧些热水来泡泡脚。见陆元白的马车走远了,她打了个哈欠,敷衍地对着府里众人行了个礼,便绕着他们往府里走去。
与周韵灵擦肩而过的时候,周韵灵忽然开口说道:“三妹妹如今真是长大了,知道行事说话要谨慎,分明是同镇国公世子见面,却说是同柳家姑娘逛街,这样确是对的,只是对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对自家姐妹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安从云轻笑了一声:“有句话叫人多口杂,不知道大姐姐听过没有?想当初我从悬崖上摔下去,知道这事的不也都是自家姐妹么,到最后还不是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周韵灵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说道:“三妹妹这话说的便是不对了,当初那事府中丫鬟婆子知情的有许多,虽然父亲母亲立时下令封了口,可难保有些人不会一时糊涂说漏了,怎么到了三妹妹嘴里,就怪到了我和二妹妹头上呢?”
“我哪敢怪罪姐姐们,大姐姐自然不会往外说什么,可大姐姐身边还有贴身丫鬟跟着呢,若是再一时糊涂说漏了嘴,我倒是没什么,名声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去了,镇国公世子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真的惹了他生气,咱们府里往后可怎么办?”安从云懒洋洋地说道。
“宁儿,方才世子爷说谢你,你可是帮了他什么忙不成?”周承轩眼睛放光,追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捡了个络子,碰巧是世子爷丢的,顺手就还给他罢了。”安从云道。
“还个帕子要还到这么晚?鬼才信。”周韵珊酸溜溜地说道。
安从云不理她,对周承轩挤出个笑来:“伯爷,我从下了学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厨房里可还剩下些什么吃食?”
“有,有!”周承轩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丝毫不把安从云的不恭敬放在心上,“你且先回院子里歇着,我叫下人给你送过去!”
安从云也没有跟他客气,她知道周承轩显然是误会了她和陆元白的关系,但是这种误会不利用的是傻子,她以后还借着这个捞好处呢,才不会去主动澄清。
“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摆摆手,便带着玲珑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远远地还未到院子前,她便看见一个人影手里提着灯,在门口张望着。
不必想便知定是林姨娘,安从云步子加快了些,扬声叫道:“姨娘!”
林姨娘小跑着迎上来,上上下下地摸着她有没有受伤,口中一叠声问道:“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老爷夫人有没有责罚你?莫不是又要罚你跪祠堂?”
“没有,没有,”安从云被她拉着手,掌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撒娇道,“姨娘,我今日走了好远的路,脚都肿了,咱们往屋里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好,好!”林姨娘一听,立刻跟她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道,“你的腿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走远路呢?等下叫人烧了水来,你一边泡着脚,姨娘一边给你捏捏腿!”
“那怎么行!”安从云一惊,想也不想便回绝道,“等会叫锦绣来给我捏便是了,怎么能叫姨娘动手!”
“她们年纪小,手劲儿不大又找不准穴位,不过就是胡乱捏一捏罢了,哪里能解乏。”林姨娘坚持道,“你一直走路,想必此刻累得够呛,等会儿好好歇着便是了!”
“没有一直走路,是镇国公世子送小姐回来的!”玲珑忍不住插嘴道。
“镇国公世子?”林姨娘一怔,脸上却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来,“宁儿,你当真是坐镇国公世子的马车回来的?”
安从云点点头,还是用之前敷衍周承轩的那一套理由来对她说:“之前他丢了一个络子,被我给捡到了,他为了谢我,便送我回来了。”
“哦?”林姨娘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又问道,“那老爷是怎么说的?”
“他?”安从云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可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巴不得立刻就将我裹起来丢进镇国公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