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长安城真的要乱了?”安从云回身关上了门,问道。
陆元白仍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周三小姐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安从云没有计较他的态度,虽然此事她早早地便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从陆元白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的心一颤。
“即便我说了,世子爷只怕也不信。”她慢慢坐了下来,“二皇子的事我是无意间得知的,而认识白凌也是碰巧。”
陆元白嗤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他的反应也在安从云的预料之中,若是说一件事情是巧合还能说得过去,事事都是巧合,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陆元白问诚意伯府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就意味着,之前她发现二皇子的秘密,被他以为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而与白凌相识,则被认为是二皇子的人。
“所以说,白凌此事,是二皇子谋划的?”安从云理清了思绪,问道。
“让太子出了这样一桩丑事,又被皇上训斥,自然是二皇子的手笔。”陆元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可是太子就这么认下了这件事,连一句分辩也没有,是不是意味着,若是太子不认,继续挖下去的话,会挖出对太子更不利的东西?”安从云沉吟道。
陆元白至此,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卫言昭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安从云:“没想到周三小姐竟能想到这一层。”
安从云心中一哂,自己从前虽然不关注朝堂之事,可是到底也整天听陆元白嘀咕,那些暗地里的手段,也是知道几分的。
“二皇子从前低调谦逊,如今敢做这样的动作,莫非是皇上圣体抱恙?”安从云问道。
陆元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并不作答,反倒是卫曼青脆生生地说道:“这倒是不曾听说呢,只不过姑姑在百花宴之后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一直住在宫里。”
公主府里有许多珍贵的花草,长公主向来都是亲自照料的,交于谁都不放心。如今她能够将那些花草抛到脑后住在宫里,定是遇见了极重要的事。
“那日我去宫中赴宴,看到二皇子妃与大理寺卿余光德的夫人在一处,看着颇为亲密。”安从云想到那天看到的两个女子,“二皇子开始拉拢权臣,显然已经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野心了。”
她转向陆元白,正色问道:“世子爷,之前我对你说的市舶司一事,你可曾查出什么?”
陆元白打量着她,似乎在心里评估她是否可信。过了半晌,终于点点头:“查出来了。”
“是什么?”安从云急切地问道。
陆元白朝着卫言昭抬了抬下巴,卫言昭从袖中拿出一个帕子,递给了安从云。
安从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个椭圆形的蒴果。
“这是什么?”她眉头微拧,将那蒴果拿在手中端详。
“是外来的东西。”陆元白说道,“用刀子划破,里面有白色浆汁流出来,等那汁水干了,就会变成棕黑的胶状。”
“这东西烧过之后的烟,人若是闻了,就会飘飘欲仙,时间久了还会上瘾。”卫言昭也一反从前玩世不恭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那岂不是和五石散差不多的功效?”安从云心里“咯噔”一下。前朝的时候,五石散风靡一时,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吸食,只是那东西伤人身体,又易成瘾,许多人最后死在了这五石散上。
后来先祖登基,花了许多年,才将五石散彻底禁止了。
“这东西的成瘾性,比五石散要大得多。”陆元白从她手中拿过那个蒴果,“如今长安城暗地里已经流传了不少那烟膏,不过售价极高,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吸得起。”
“二皇子缺银子,所以就弄来这个东西卖。”安从云终于明白了,“既然这烟膏成瘾性大,即便初期卖的价格不高,等到人真的上瘾之后,卖多少银子,就都是他说了算了。”
“正是这样。”陆元白点头。
安从云一时间不禁心如乱麻。她知道二皇子一直有野心,可却没想到他竟能用这样的手段来敛财。这烟膏如果传开了,整个长安城的百姓岂不是都要被害了?
“世子爷,此事你有没有禀告皇上?”她问道。
陆元白摇头:“此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即便禀告了皇上,皇上也不会信我。”
安从云默然。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皇上对于几个儿子,一向是十分信任的,若是陆元白贸然将这事说了,只怕皇上会当场叫二皇子过来与他对峙。二皇子如果知道陆元白在调查此事,依他的性子,只怕镇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不能任由二皇子继续这样下去,”安从云急道,“等到这东西传播开了之后,想要再禁可就难了!”
“这事还用你说,陆兄自然是知道的。”卫言昭露出一副愁苦的神色,“只是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实在是个难题。卖烟膏的人十分谨慎,从不与不认识的人做生意。”
“若是不求证据,只断了这东西传播的途径呢?”安从云问道,“皇子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我只想着不要连累百姓。”
话音一落,屋里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安从云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还是卫曼青先开了口:“阿……宁,你方才这话,平阳侯府的大小姐常说。”
安从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前确实经常说这样的话。她不由有些心虚地看了陆元白一眼,只见他虽然在看着自己,可那目光却又好像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透过了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咳嗽一声,点头说道:“我不认识平阳侯府的小姐,但是知道她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向来体恤百姓,有勇有谋,生得也好看,我心中对她十分钦佩。”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夸着自己,卫曼青听了,偷偷低下头去笑。安从云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
“是,她确实是这样。”陆元白忽然开口道,“世上所有女子都不及她万一。”
卫曼青正笑着,听到这话猛然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安从云觉得自己也有一点脸红,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坐到卫曼青身边,伸手替她拍着背:“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才能不让这烟膏在民间流通。”
“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陆元白慢悠悠地说道,同时瞥了她一眼。
“既然有法子,那就快些去做啊!”安从云不明所以。
陆元白摇头:“我只有法子,却做不成这事。”
“到底要怎么做,你怎么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一句话说完不行吗?”安从云的脾气都快忍不住了,从前的时候都是陆元白追着她对她说这说那,如今他说一半藏一半,听着就让人不爽。
陆元白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二皇子所要的,无非就是银子。这烟膏如今流通还不广,想要达到他期望的效果,只怕还需要些时日,想来他是等不及的。若是此时有人能拿了大把的银子,将这蒴果全部收购了,直接就解决了二皇子的难题,他定会将这蒴果直接卖于那人。”
“不就是银子么?你镇国公府还缺银子?”安从云没想到他是打得这个主意,皱着眉头说道,“即便镇国公府的银子不够,不是还有卫宁王府么?再不济还有平阳侯府啊,我……平阳侯府的嫡女都嫁给你了,侯府的银子也是你的了,你尽管取来用就是!”
陆元白的脸沉了沉:“阿云的东西我会好好替她守着,谁也不能动。”
“你这个死脑筋!”安从云恨不得在他头上使劲敲几下,“她从来就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又那么在意百姓,难道还会怪你花了侯府的钱去救人?”
她当然不介意了,她一点也不介意!
“并非是因为银子不够,”卫言昭解释道,“而是因为二皇子的人十分警觉,若是被他查出与我们有关系,只怕就会更加谨慎,以后再想要抓住把柄就难了。”
“所以我说过,办法我有,只是不能去做。”陆元白说道。
“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祸害百姓吗?”安从云怒道。
“倒也不是,”陆元白微微一笑,“周三小姐莫不是忘了,我镇国公府上,可是住着一位财神爷呢!”
“骆清!”安从云眼睛亮了,“对呀,有骆清呢!骆家富可敌国,银子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没错,”陆元白点头道,“依照骆家的财力,收购二皇子手中这些蒴果是十分轻松的。”
“既然这样,你就跟他说呀!骆清就在你家里住着,你还在犹豫什么?”安从云问道。
陆元白缓缓摇了摇头:“周三小姐,你别忘了,这骆家,可是彻头彻尾的商人。”
“这样的人,你将那么赚钱的路子摆在他面前,你怎么能保证,他不会转手就做起这桩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