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周承轩和林姨娘一同喊出声来。
安从云望向林姨娘,她的眼里又蕴了一汪泪出来,眼神似悲似喜,嘴里却说道:“不要任性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夫人心善愿意让你过继,你还不快谢谢老爷!”
周承轩也说道:“不过继到你母亲膝下,你便永远都是庶出的女儿,往后议亲的时候,若不想做妾,就只能找些平民出身的男子,或者同为庶子的了。可若是你成了嫡女,莫说是进镇国公府,即便是世子夫人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争一下的!”
安从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没有想到周承轩的野心竟那样大,不止是想将她塞进镇国公府,竟还想着要她当陆元白的填房!周家如今已经没落至此了,若是没有什么建树,下一代连爵位都保不住,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镇国公府会要这样一个人家出来的儿媳?
周承轩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偏过头去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不要觉得为父是在做白日梦,镇国公府与朝廷……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即便为父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总之你记住,若是你成了嫡女,且世子爷对你有意,那个位子,你是有机会争上一争的。”
我才不要去争啊!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你竟还想着让我再回去?安从云心里喊着。看来逃离诚意伯府的事情要再加紧些了,这周承轩满脑子只想着借她的亲事去攀附权贵,即便攀不上陆元白,也指不定会将她嫁到什么人家去呢!
“我不想争,也争不过,就我这个名声,能不能嫁出去还不一定呢,伯爷要是想着结亲,何不问问大姐姐的意思?她年纪比我大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来又有好名声在外,想要去当世子夫人,岂不是更简单些?”
周承轩摇头:“你当我不想的?只是那镇国公世子与常人不同,连圣上的旨意都敢违逆的,若非他自己有意,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他。”
“那你让大姐姐同他多接触些,指不定他就有意了。”安从云不想同他再说下去,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伯爷请回吧!”
周承轩还想说她几句,见她旁若无人地躺回床上,将自己裹起来背对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放缓了语气:“此事不急,你再考虑考虑,等你愿意了,便同为父说,如何?”
“成了嫡女又如何?”安从云不耐烦地说道,“就凭我现在的名声,想要当世子夫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陆元白要是敢开这个口,镇国公这次非得打折他的腿不可!”
周承轩的脸色沉了沉:“为父当初分明是下令瞒下此事的,没想到人多口杂,到底是传了出去。”
“说不定有人不想叫这事瞒下去呢。”安从云唯恐天下不乱,慢悠悠地添了一句。
周承轩不做声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便带着林姨娘走了,甫一从院子里出来,他便问林姨娘道:“宁儿从前几番求我,想要过继到夫人膝下,如今怎么不肯了?我瞧着她同你最近亲近了不少,可是你说了些什么?”
林姨娘一听,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爷明鉴,奴婢、奴婢从不曾在宁儿面前说什么,宁儿若是能过继,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阻拦她?”
周承轩“哼”了一声:“你知道便好。她生在你肚子里,只能是庶女,如今有了改命的机会,却不知为何犯了拧,你得空的时候劝劝她吧!”
“是!”林姨娘连忙应道。
“起来吧,”周承轩又问道,“从前我瞧着宁儿同灵儿十分亲近,这些日子怎么倒是生分了?两人是不是起了什么争执?”
“争执倒是没有,只不过……”林姨娘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周承轩问道。
林姨娘踟蹰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说道:“只不过上次五皇子他们到访那日,大小姐说自己丢了个簪子,同夫人带着几个婆子,来宁儿这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后也没找到那簪子。”她隐去了春宫图一事。
“还有这事?”周承轩的眉头皱了起来,“难怪这孩子不肯了,定是那时候被伤了心……倒是我疏忽了,这些年有些冷落了她。”
他说着,忽然牵起了林姨娘的手,柔声道:“华儿,今夜我去你那里歇着。”
周承轩身后的小厮见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爷,夫人那边还候着呢,若是知道您不去了,只怕要不高兴的。”
周承轩脸色一沉:“怎么,难道我去哪个院里过夜,也都要她同意不成?”
小厮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周承轩又温声对林姨娘说:“走吧。”
“是。”林姨娘轻声应了,低下头,一如从前般柔顺。
第二日,天还未亮,安从云便被玲珑叫了起来。
“怎么这样早?”她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坐了起来。
“小姐,该去向夫人请安了。”玲珑紧张地说道,“前些日子小姐病着,夫人也就一直没有提起请安的事,可是昨日却说,小姐已经能去书院了,想来身子已无大碍,这晨起请安的规矩也该恢复了。”
安从云听罢,身子一歪就重新倒在床上:“我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
开什么玩笑,她堂堂平阳侯府的嫡女,还要每天早上去给别人请安?她才不要去呢!左右现在周承轩想借她攀附镇国公府,她即便不去,诚意伯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小姐,小姐?”玲珑轻轻推了推她,见她纹丝不动,不由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您还是快起来吧!等下误了时辰,只怕夫人要生气的!”
“爱生气就随她去,”安从云眼睛紧闭,“若是你再打扰我睡觉,我就要生气了!”
玲珑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还想再喊,锦绣从旁边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自己轻声道:“小姐,这晨昏定省确实是府里的规矩,不止小姐要去,连姨娘也要去呢!”
安从云“骨碌”一下翻身起来:“你说什么?姨娘也去了?”
“一早便去了。”锦绣点头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给我梳洗!”安从云厉声吩咐道。
她早该想到这点的,什么狗屁规矩,真当她不知道么?虽说侍妾需要给主母请安,可谁家的主母愿意每天给自己添堵?全都是让那些姨娘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里罢了,又能彰显自己的宽和大度,又能眼不见心不烦,两全其美的事!
今儿那个诚意伯夫人突然就提起了请安,还将林姨娘也叫了去,摆明了就是要拿捏她们母女两个。昨日她听玲珑说了,周承轩从她这儿出门后,没有往正房去,而是去了林姨娘院里,想必这就是诚意伯夫人将她叫去的主要原因吧!
安从云想到林姨娘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性子,还有诚意伯夫人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若是自己不在,指不定她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快些拿水来!”她不耐烦地叫道,“没听见夫人忽然要我去请安么?我若是去的晚了可怎么办!”
没一会儿功夫,玲珑和锦绣两个就替她收拾妥当了,她照例带着玲珑出了门,临走前她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将明未明,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又自我安慰,再忍上一段时日就好了,若是她的计划没出岔子,再过至多一个月,她就不必被困在这里了。
来到诚意伯夫人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丫鬟对她行了一礼,进门禀报去了。没过一会儿,便出来对她说道:“劳三小姐在此处稍候一会儿,夫人还未梳洗完。”
什么没有梳洗完,林姨娘都被叫过来了,她方才远远地还瞧见了周韵珊进了院子,如今不过是那诚意伯夫人随便寻了个借口,要将她在外面晾着,惩治她一番罢了。
想来诚意伯夫妇两个在对她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诚意伯现在看着她,眼里自动出现的就是镇国公府,一心指望着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能去做镇国公世子夫人,巴巴地巴结着她,指望有一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之后,能好好提携一下诚意伯府。
而对于诚意伯夫人来说,她心里想的只怕同诚意伯完全相反。周韵宁往后即便过得再好,到底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怕她是沾不到什么光的,更何况周韵宁约好,就会衬得她的亲生女儿周韵灵越不好,她能高兴才怪。
只怕昨天她在屋里同周承轩说的不愿过继的话,一眨眼便传到了诚意伯夫人的耳中,她听了更不希望周韵宁往后能高嫁了。一个不与自己亲近的庶女,若是一朝得势,第一个要扶持的便是自己的姨娘,且若她真的撞大运成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镇国公府什么样的人家,哪怕低娶,也不会娶一个庶出的女儿,到时候她没有记到诚意伯夫人名下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她的生母扶正。
诚意伯夫人虽说并不相信她真的有那样的运气,可是哪怕这一点点可能,都让她气得不清。所以这一大早,便将林姨娘叫了过来,又给她立了个下马威,目的只是让她看清楚,在这个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