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不要任性了!”周承轩板起脸来,“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安从云重新坐下,握住了林姨娘的手:“我的娘亲只有一个,旁人我谁都不认。”
“你……”周承轩还待再劝,门外忽然传来周韵灵的大丫鬟春鸢的声音。
“老爷,大小姐突然烧了起来,奴婢听说林姨娘刚请了大夫看过,眼下能不能求老爷让大夫过去给大小姐看看?”
“什么?灵儿也病了?”周承轩惊道。
安从云暗自翻白眼,周韵灵可是诚意伯府大小姐,平素里帮着诚意伯夫人打理后院的,请个大夫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却偏要做这幅姿态,叫人求到周承轩面前,好似还是借了一个姨娘的光。
“你们是怎么照料灵儿的!”周承轩怒道。
“老爷恕罪,小姐之前心心念念地想着去百花宴,最后却去不成了,她暗自里哭了好几回,又叮嘱奴婢说不能说出去,免得老爷和三小姐间生了嫌隙……”春鸢说着便哭了起来,“只是小姐心中到底有些郁结,这几日下来瘦了许多,如今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周承轩眉头紧皱,似是要发怒,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转过脸,对安从云和颜悦色地说道:“宁儿,为父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想要孝顺你姨娘,可其实你仔细想一想,若是你按照为父说的做了,往后真的成了镇国公世子夫人,那么孝顺你姨娘的机会还少吗?不过是个名头罢了,你真的过继了,对自己往后是有益处的。”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为父先去看看你大姐姐。”周承轩说罢便离开了。
安从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用帕子擦着林姨娘的额头,待他走了,才冷冷地往门外望了一眼,却正对上春鸢往屋里张望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让安从云看了忍不住想笑。
周韵灵,你的手段便只有这些了吗?你以为从前周承轩视你为掌上明珠,是真的疼你爱你吗?这些小小的心机和手段,是离间不了周承轩和我的。如今我可是他往上爬的台阶,即便是你病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安从云只觉得她可悲又可笑,摇摇头,将她抛到了脑后。
过了约一个时辰,玲珑端了药回来,安从云接过来亲自给林姨娘喂下,又扶着她慢慢躺下来。她靠在床边,时不时探手摸摸林姨娘的额头,一直到了四更天,热度才慢慢降了下来,林姨娘的呼吸也不似之前那样急促了,她稍稍安心了些,便叮嘱那婆子好生照看着林姨娘,自己带着玲珑回到了院子。
“小姐,您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玲珑困得睁不开眼睛,劝她道,“要不您托二小姐去书院里告个假,如何?”
“不必。”她摇头道,“今日我带锦绣去书院,你在家歇着吧。”
“不行,奴婢要伺候小姐的!”玲珑听了,立刻反对道。
安从云和衣倒在床上,说道:“锦绣也是伺候我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况且姨娘还病着,她那婆子看着便不是个细心的,你留在府里能照看着姨娘,若是有什么事,便立刻去书院寻我。”
她也十分困乏,只想好好睡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她又想起一事,示意玲珑附耳过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玲珑听罢,虽然不解是何意,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安从云满意地睡着了。
因为周韵灵昨夜发了烧,今日去书院的车上,又只有周韵珊和安从云两个人。
周韵珊见她带着锦绣出门,便说道:“今日倒是稀奇,三妹妹怎么不带着你那个傻乎乎的丫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锦绣,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个看上去也不是个机灵的。”
安从云笑笑,不愿同她计较,径自上了马车。
周韵珊也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周韵珊不住地拿眼睛瞥着安从云,一副想开口又不愿说的纠结模样。一直等到马上便要到书院门口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周韵宁,”她叫安从云,“你那天说的话可是真的?”
“哦?我说的什么话?”安从云明知故问。
周韵珊咬了咬嘴唇,踟蹰了半晌,才说道:“就是你问我,想不想去百花宴的话。”
安从云笑了笑:“二姐姐想去么?”
“我……”周韵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狠狠地点了点头,“想去!”
“那我便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帮二姐姐一把。”安从云说道。
她下了马车,往书院里走去。身后周韵珊扬声问道:“周韵宁,你和我素来不是一道人,为何你要帮我?”
“不过是一张请帖罢了,我还不一定能不能求来,二姐姐就权当我是闲得无聊,想要找些事情做吧!”安从云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乍一进书院,柳依依便立刻迎了上来。
“宁儿,你今日来得好晚!”她抱着安从云的胳膊,声音婉转。
“昨夜没怎么睡好,今天便起得晚了些,路上马车又多,到这里自然晚了。”安从云打了个哈欠。
柳依依看到了她眼下的乌青,不由问道:“我昨日看到你上了一位男子的马车,可是逛得晚了?他是哪家的公子呀?”
“也没有多晚,不过是家中出了些事情罢了。”安从云避开了她的问题,说道。这几日她与柳依依疏远了些,柳依依在书院里没有什么别的朋友,倒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还是牢牢地黏着她。
“宁儿,昨日那男子又到我家去了。”她在安从云耳边悄声说道,“这次没有乘马车,我也不知道他在。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被母亲罚着抄了半个时辰的经书,回自己院子的时候便有些晚了,我想着从小路走,却正巧撞见了那男子。”
“哦?你可看清了他在做什么?”安从云提起了兴趣。
柳依依摇头道:“他没做什么,见到我似乎认出我来了,同我说他不小心迷了路,我给他指了路,他便出去了。”
“就这样?”安从云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条小路平时走的人多吗?”
“那边除了我的院子,并没有旁人住着,杂草生得又多,故而没有什么人走。”柳依依说道。
“那他是做什么去了呢?”安从云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对,但她没什么证据,也没有办法亲自去一看究竟。
“总之你小心些吧,”她对柳依依说道,“那天你对我说的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往后你要是再碰到那个男人,千万离他远些,若是有什么法子,最好连柳府都离得远些。”
“啊!”柳依依低呼了一声,“宁儿,你是不是听诚意伯说了些什么?”
她从未听周韵宁这般严肃地说话。当日她偷听到的话,叫她心里慌了好几日,一个隐隐的猜测让她心惊肉跳,如今听周韵宁这样说,那猜测竟仿佛要变成了真的。周韵宁到底事诚意伯府的,许是真的听诚意伯说了些什么,所以才这样提醒自己。
安从云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柳依依一眼。这样的事没有发生的时候,说出来便是杀头的罪过,若是她真的说了什么,往后无论二皇子有没有动作,传到上位者的耳中,诚意伯府都只怕要保不住了。她虽然不喜欢诚意伯一家,可到底也不愿见他们覆灭。
她越是不说话,柳依依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小声说道:“可是……可是柳府就是我的家啊,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又能怎么办呢?你叫我离柳府远些,我又能去哪里呢?我……我没什么手艺,只会弹弹琴,连女工都做得不好,若是离了柳府,我、我只怕是活不下去的。”
安从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离开柳府,她其实无处可去。
“不必太过担忧,”她拍了拍柳依依的肩膀,安慰道,“即便是要发生什么,也不在这一时半刻,你还有时间可以筹谋,先多攒些银子总是没有错的。若是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你还有嫁人这条路嘛,大不了催着你爹娘早些给你定一户人家,选个良辰吉日嫁过去便是了。”
柳依依只当她开玩笑,脸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你还打趣我,这书院里谁不知道,你不知怎地入了镇国公世子的眼,他亲自送你回府,又一起在天香楼吃饭,想来过不了许久,你的好事便要到了!”
“好事还是坏事,谁知道呢?”安从云知道这书院里流言蜚语传得快,却没想到竟这样快,不过两日功夫,连陆元白送她回诚意伯府的事情都传开了。只是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心中想的更多的,是二皇子一事。
“依依,我并没有开玩笑。”她正色道,“女子嫁了人,便不算娘家人了。你心里早做些打算,总好过万一真的出了事的时候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