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藏匿
倚剑听风雨2021-06-21 08:303,083

  安从云想了想,悄悄往屋后绕去。

  值钱的东西都在书房里,后面是她的寝室,那贼人想必不会进去。她从窗户偷偷地翻进去,将请帖拿了便走,只要不与那贼照面,想来就不会惊动旁人。

  安从云绕到了屋后,伸手轻轻一推,窗子便应声而开。她心中一面有些庆幸,一面又愤愤:如今真是瞧着她已经“死”了,这些下人也太过倦怠了,眼看着今夜便要落雨,竟连窗子都不替她关好,若是风雨大些,岂不是都要刮进屋里去?

  安从云轻手轻脚地翻了进去,屋里果真没有人在。她径直来到梳妆镜前,将最下面的一层抽屉拉开。里面没有首饰,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草编的蚂蚱,陶瓷烧的小人儿,扣在一起的鲁班锁等等,几乎都是陆元白随手给她带回来的。

  她将那些东西挪开,露出最下面放着的一叠请帖。安从云抽出一张,却不小心将一张薄薄的纸带了出来。

  她将那纸捡起来,上面用粗糙的画笔画着两个小人儿,一个头上乱糟糟地涂了几笔,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两个小人手牵着手,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安从云”和“陆元白”两个名字,一望便知是她写的。

  这是她小时候画的画,她还记得自己献宝似的拿给陆元白看,被陆元白嘲笑她的字写的像狗爬。她当时生了气,吵着要将那画撕了,陆元白却将那画高高地举起来不叫她够到,直到她被气哭了,才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甜杏塞给她。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吃着甜杏却忘了生气,连那幅画也给忘到了脑后。

  她本以为那画早就丢了,谁知竟还在,且保存得这样好。只是那画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填上了一行小字,她举起来细看,那字遒劲有力,正是陆元白的字迹。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在纸上写着。

  她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安从云慌忙将那张画丢了回去,关上抽屉,只是她已经来不及从窗户翻出去了,情急之下身子一滑,便藏到了床下。

  就在她险险藏好之后,那人便走了进来。安从云躲在床下,只能看到一双石青色的靴子,径自往她这里走了过来,只是随即又转了个弯,似乎是发现窗子开了,往窗旁去了。

  这人的胆子实在是大,安从云不禁有些生气。同样是做贼,为什么他能那样大剌剌地在她的闺房里走来走去,而自己只能躲在床底下?说起来,自己还是主人呢!

  那人似乎在窗前立了一会儿,然后才将窗子关上了。安从云屏住呼吸,心里盼着他动作快些,偷到了东西就快走,不要赖在这儿了。

  只是那人似乎并不着急,他非但没有立时就去翻找值钱的东西,还走到了床边,就在床上坐了下来。

  安从云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了心口,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大胆的贼人!莫非他真的要在她这里过夜不成?

  那人坐下之后便不见动作,安从云也只能一动不动地躲着。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外面来人了,你怎么还不肯走?再不走就要被抓个正着了!安从云心里想道。

  门又被推开了,她看到一双穿着白色绣鞋的脚走了进来,那绣鞋她认得,是顾妈妈常穿的鞋子,府里常年有丧事,她便索性将自己的鞋子都换成了白色。

  安从云的心不由提了起来,那人就坐在床上,顾妈妈若是再往前走,定会与他撞个正着。若那人起了歹心,顾妈妈岂不是危险了?她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身体紧绷,万一他对顾妈妈出手,拼着被抓住的风险,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就在她几乎忍不住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顾妈妈开了口。

  “姑爷,这么晚了,早些睡吧。”

  姑爷?安从云瞪大了眼睛。

  果然,下一刻便传来了陆元白的声音:“顾妈妈,我……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惶惑,失去了素日里的冷漠自持:“顾妈妈,我觉得阿云回来了。”

  顾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姑爷,小姐已经不在了。”

  “我能感觉到,她一定是回来了。”陆元白固执地说道,“方才我听见外面有响动,进了屋看到窗子也开了……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里,她定是回来了。只是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一面呢?她是不是在恨我?是了,她定是恨我,恨我不顾她的意愿便要娶她,所以这么久,连一次都未曾到我的梦里来。”

  床往下微微一沉,是顾妈妈坐到了陆元白的身边。她身量不高,坐在床上时脚便微微离开了地面,安从云看着前面的两双脚,握着匕首的手指松开了。

  “小姐这辈子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做的都是积德的善事,魂魄是不会在这世间流连受苦的。如今想必小姐已经和老爷夫人团聚了,再不必像从前一般孤零零的了。”顾妈妈说道。

  陆元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那我呢?”

  顾妈妈似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就像她小时候每次哭的时候一样。她温柔地说道:“姑爷,听老奴一句劝,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顾妈妈,您对我说人要往前看,那您为何还要留在这府里头呢?”陆元白的声音闷闷的。

  顾妈妈说道:“老奴与姑爷您不同,您是世子爷,往后是要做大事的,老奴只不过是侯府里伺候的一个奴才罢了。老奴年轻的时候遇上了饥荒,跟着流民走到长安城的路上,相公为了抢一块饼,被人生生踩死了,相公死之后,孩子也饿死了,若不是夫人心善,将晕倒在路边的老奴捡回府里来,只怕那时候老奴便不在了。”

  “后来啊,老奴便留在了侯府里头,当上了小姐的奶娘。夫人病重的时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姐,”顾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学着夫人的语气说道,“‘顾妈妈,阿云年纪还这样小,荣轩又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怕是照顾不好阿云,若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看着阿云啊’,夫人一遍一遍地说着,老奴就叫她不要胡思乱想,老爷去宫中请了御医,她定会好起来的。”

  “可是即便是御医来了,夫人还是一日一日地病重了,到了最后那刻,她说不出话来,就拉着老奴的手,一直看着老奴。”顾妈妈哽咽起来,“其实哪里用得着她这样交代呢?老奴没有旁的亲人了,说句不恭敬的话,老奴是把阿云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安从云在床下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她还记得母亲刚去世的时候,她夜夜哭闹着要找娘,就是顾妈妈一宿一宿地抱着她,给她唱着不知名的歌儿。

  “姑爷,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即便是小姐不在了,您也该打起精神来。”顾妈妈说道,“如今您觉得小姐不在了便没有了盼头,老奴是明白您的,只是再过些年,您慢慢也就不这么难受了,等您老了的时候,再回过头看,就只能想着和小姐在一块儿的时候多好,想不起来现在多难受了。”

  陆元白沉默不语,顾妈妈陪他坐了一会儿,终是又叹了一口气,起身慢慢往外走去。

  “顾妈妈,您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就在她要走出房间的时候,陆元白忽然说道。

  顾妈妈转过身来:“姑爷的意思是?”

  “若是我没有求太后赐婚,阿云便不会嫁我,也就不会想着逃婚,如今她应当还好好地活着,哪怕是在北疆,哪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还能好好地活着。”陆元白的声音里夹着痛苦。

  “姑爷不必思虑太多,一切都是命。”顾妈妈说道,“当初得知小姐要和您成亲了,老奴这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别提有多高兴了。平日里老奴不敢说,只是小姐在北疆那段日子,老奴没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老奴日日在菩萨面前祈求保佑小姐平安。只是您也知道,放眼平阳侯府,世代皆是死在战场上,若是小姐仍在北疆,总有一天也要出事的。”

  “可那是她喜欢的事,我为了自己将她困在长安城,她心里想必也是怨我的吧?”陆元白木然说道,“她说……她说宁愿去庙里当姑子,也不愿嫁给我。”

  “小姐虽不说,可老奴看得清楚,”顾妈妈说道,“小姐心里是有姑爷的。姑爷您想想,小姐是不是无论碰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小姐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其实遇到事情她自己也能解决,不过是习惯了依赖您罢了。”

  顾妈妈说完,许久不见陆元白开口。她默然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了陆元白和藏在床下的安从云。他坐在床上,许久都未曾动一下,若不是眼前还有一双垂着的腿,安从云都会以为他已经不在屋里了。

  “可是我叫她失望了。”他低声呜咽。

  床底下,安从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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