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奇薇摇头。
是不分青红皂白站在罗门哲的立场，还是站在他父母的立场？后者同时也是世俗最优解的立场，谭奇薇还没有下定决心。
自和平28号之后，罗门哲两眼泛光地又跟谭奇薇普及了我国第一艘自行设计制造的万吨级远洋货轮“东风”号的建造过程。
万吨轮建造时，焊接合金钢的船壳需要一批直流电焊机，如今工厂再普通不过的设备，在当时，却花钱也难买到。电焊工人们自己找来矽钢片，想方设法改装电焊机，自己动手，解决了直流电焊机缺少的大问题。
工人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工作作风，落在罗门哲眼里，是一种热血，也是一种浪漫。
东风号之后，又讲了朝阳号、劲松号、险峰号、风光号、远望号、向阳红、牡丹、石榴、世沪、世谊、海皇碧玉……罗门哲如数家珍，让谭奇薇不由想起热情介绍奥特曼家族的谭奇谭。
支持罗门哲嘛，那不等于是他沆瀣一气的狗朋狐友？
要掰正他走普世意义上的正确选择嘛，一时又没有良策。
谭奇薇向金未未剖析自己的心结。
在她看来，好大学=好文凭=好工作=好生活。职校毕业可不算什么好文凭。
金未未听完，扑哧笑出声：“你是刚出土的古董吗？你活在什么年代啊！”金未未说，她父母四十好几奔五十的人了，还每天要保持学习。
活到老学到老，才是人生真谛。像什么一招鲜，吃遍天，往后只怕是传说了。
“以后的社会，唯一的不变是变。”金未未言之凿凿。这些话，没有人跟谭奇薇说过，落在她耳朵里，非常新鲜。
她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只是难以被说服。她还要再说什么，被金未未嘲笑道：“怎么感觉你是他小妈，强行要替他操心？”
谭奇薇气得直拿小粉拳招待金未未。
金未未一边笑着躲，一边道：“就是的嘛。我虽然没有看过《红楼梦》的书或完整电视剧，但刷过小视频呀。你就像里面的薛宝钗。其实你应该做爱情里的林黛玉才是呀。”
谭奇薇局促地四下张望。“爱情”两个字，也就是刮三的金未未才会脱口而出。
她们的日常，只说喜欢，不说爱。说爱太肉麻，会被嫌弃。
“不要强势，要尊重。”金未未总结陈词。
谭奇薇才不认为自己强势。她红着脸细声细气向罗门哲讲述她从上图查来的资料，语气不要太温柔哦。
两个人说笑间，走到社区文化中心。
登台阶进自习室时，谭奇薇平复被金未未说乱的心，像是反驳，也像是自言自语：“不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金未未心急，急着跟同时期进自习室的其他人抢座位，没有听到谭奇薇的呢喃。
什么不一样？
龙应台曾这样表述：
“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话说回来，金未未虽然没有完全摧毁谭奇薇的观念，却也动摇了她的固有想法。
第二天午饭后，难得的消食休憩时间，谭奇薇转身向后，问厉莉：你为什么而读书？
厉莉非常坦白：我他妈要是明白，早就不浑浑噩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