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圣作文班认识金未未的时候,谭奇薇还太小,不知道关心对方父母从事什么职业。
知道金未未父母双双是自由职业的时候,大约是小学四年级。
四年级某周末,一次作文课上,上到一半,金未未突然被教务小姐姐叫走。她整理书本的时候,悄声告诉谭奇薇:一定是她妈妈收拾好行李来找她了,她要去埃及了。
谭奇薇心里一惊。
埃及好遥远。远到脱离谭奇薇的日常生活。完全想不到坐在她身旁一同上课的同龄人会身临其境。
关于埃及,谭奇薇只是从各类书籍或电视节目上知道一些。比如,埃及大部分位于沙漠地区。埃及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埃及首都在开罗。埃及有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等。
关于狮身人面像,谭奇薇知道得还多一点。
巨人与妖蛇生出一个怪物,怪物拥有人的头和狮子的躯体,狮身上长着翅膀,他的名字叫斯芬克斯。斯芬克斯从智慧女神缪斯那里学到了许多谜语,常常守在大路口。
每一个行人要想通过,必须猜谜,猜错了就会被它吃掉。因为猜不出谜题而被他啊呜一口吃掉的,不计其数。直到一个叫狄浦斯的人出现。
斯芬克斯的谜语是: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
狄浦斯说,谜语的答案是“人”。
早上指幼年时期,要用双手和双脚爬着走,所以是四条腿;中午指成年时期,用两只脚走路,所以是两条腿;晚上指老年时期,要用拐杖走路,所以是三条腿。
被猜出谜语后,斯芬克斯无地自容,再也没脸守在路口刁难路人了。
家里书架上爸爸送的儿童百科全书上,印的有狮身人面像的照片。
谭奇薇异常感慨。那天作文课放学回到家后,反反复复跟妈妈陈善英讲金未未去了埃及。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了好多遍了!去埃及就去埃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反正她家有钱。她父母是自由职业者。跟寻常上班的父母不一样。”
已经忘记当时陈善英在干什么了。她背对着谭奇薇在忙碌。因为厌烦谭奇薇的激动而语气不爽。
谭奇薇垂手,立在那里。时空发生变形。她被变形的时空挤压、蹂躏,几乎呼吸不过来。
原来金未未父母不是寻常上班的父母。原来金未未家很有钱。原来就算是同坐一间教室同写一个作文题目同样得A,她俩,还是不一样。
谭奇薇站了很久。自信心碎了一地。
“自由职业厉害,还是开公司厉害?”这是她憋闷很久之后,所能找到黏合自信的胶水。她爸爸开公司。
陈善英直起身体,转身,目光有些跃动:“当然是开公司厉害!”
谭奇薇笑了。
可是陈善英最会补刀:“你爸爸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现在有儿子,以后的家业是要传给儿子的。”
谭奇薇嘴角垂了一瞬,又翘了起来。没关系,她不要爸爸的家业。爸爸可以创业,她也可以。她可以给自己挣一份家业出来。她只要体会到家长很厉害的感觉就好。
那是一种扬眉吐气、底气十足的感觉。
说起来,谭奇薇成绩突飞猛进并保持拔尖,就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的。
一周后,才知道闹了乌龙。
金未未不是去埃及,而是去安吉。
再后来,谭奇薇年岁增长,慢慢开悟。渐渐意识到自由职业者很酷,但不酷在钱多。而是酷在永生都要保持学习。
曾经落在谭奇薇眼中的旅游,其实是游学。带课题和任务的。而且付的是几倍于旅游的价钱。金未未对此也有过怨言,觉得每一个寒暑假都在跟随父母奔波,疲于奔命的感觉。她反倒羡慕谭奇薇可以从容安排生活,随心所欲懒床。
那时候谭奇薇还没有读过《围城》,但已经体验过围城内外彼此羡慕的心境。
因为职业使然,必须永远保持学习状态的金未未父母,渐渐凸显开明、洒脱的特质。连带的,金未未也有种同龄人所缺乏的笃定和自信。
谭奇薇向金未未倾诉她的压力:没有自信会稳超同桌陈书仪;不要说稳超同桌了,感觉最近虚度时光,只怕连前五都保不住了;不,这样说太乐观了,真相极可能是要跌出十名去。
“停!”金未未果断喊停,“每次大考前你都这样惶恐不安。不要妄自菲薄啊亲!”
“不谈学习了,我们换个话题。”金未未挽着谭奇薇的胳膊,她俩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准备去社区活动中心。那里有宽敞明亮的自习室——金未未缺了两天的课,需要谭奇薇指点一二,这件事是向陈善英报备并征得陈善英同意的。
“我不在的这些时间,你厘清对罗门哲考职校的态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