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患难
蒋见深2021-05-25 09:512,961

  倒下一次,腿便软了,崔劢几乎再没有走路的能力,南山架起他往前走。她意志再坚定,也抵不过身体软弱了,崔劢太沉了,伤口太疼了,她精疲力尽,却一步也不敢停。

  南山无力的地往前走,任意的风都能吹得她摇摆,崔劢又疼的得晕过去了,她没有叫醒他,希冀他在梦里会好受一点。

  她眯着眼睛,看着摇曳不定的前路,她感到脑袋疼得的快要炸开,自己的腿在颤,浑身都在剧烈地的抖,她深吸一口气,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教她清醒地的多走了几步,又是一巴掌,又是几步路。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她遥遥看见昨日卸下的铠甲半掩在雪中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南山心很急,想要即刻走过去,可她抬起了脚却迈不出去,反而将自己绊倒了。崔劢被摔醒了,捂着脑袋低吟了一句,她反手便是一掌,将他打晕过去。

  借着青涯助力,南山试图再站起来,她尽力一撑,却是趔趄一下又扑倒在雪上。雪灌了她满脸,她将就着塞了几口雪进嘴里,似乎是命令自己一般:“站起来。”

  她站不起来了,这长长的一条路耗干了她所有的体力,可她不能够停下,只能跪着一步步向前挪,那个地方有药,那个地方是希望所在。

  可那个地方真是太远了。

  “没有别人了!”她拼尽力气一句喊,要给自己助威,要给自己力气走下去。

  喊声在雪原上稍稍回荡一下,便被吸入了无尽的空旷与静默之中。她絮絮叨叨不知在自言自语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拄着剑往前走。

  等挪到铠甲面前时,她已没有知觉了,刨开雪堆的十指磨出了血也不会痛了。一道道血痕在白中交织,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连喘息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这一番折腾,她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血不多,却好似滴滴都带走了她的生命。

  那瓶黑水丸,她找到了。她站起来,又摔倒了,再站起来,又摔进雪里,雪上断断续续沾着她的血,一片片红的得发痛。

  南山裹成一个雪人挣扎着回到崔劢身边,血染红的手拔开软塞,她还记得这黑水丸还要配上热血三滴方能生效。

  她将自己的手指咬得更破,在崔劢唇边滴了几滴血,再嚼烂了丸药喂到他嘴里。血腥的味道呛的得崔劢咳了一声,他醒了过来。

  他看见南山冻红了脸,伏在自己身上,他不知她怎么走回来的,也不知她如何找到了药。他昨日早晨给她束起的头发已经半散了,她忽然咧嘴笑了笑,无力的地伏在他的胸膛上。

  患难与共,今天他们也算遭受了。

  崔劢一眯眼睛,一滴泪忽然从眼角滑进鬓发里:“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了。”

  也算是二人好命,在落难之际遇见了沈成花。这飞天崖底的无边原野上只有他们一户人家,盖了一间庄子,想来从前也是富贵人家,只是厌世了,便到这清净无人的地方避一避。

  沈庄不大,仆人不多,只住着沈成花及夫人雍氏,还有他们的独子沈妙手。至于为何在雪原上找到了崔、南二人,庄主沈成花颇有意思,说是闻见了青涯和乌涯的味道寻来的。

  沈太太为人和善,通晓医术,在她调理之下,南山的身体好了许多。离坠崖已过去了快十日,官府的人还没有找来,大雪封山,这一带群山连绵,褚桢想要找到他们是极难的。

  崔劢一直都有这样的念想,此时便趁机提了出来:“我们不如就此离了朝廷,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吧。”

  “你我身上的毒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靠黑水丸活着。”南山正倚在床上,手中抱着熏香手炉,“再说了,我也放心不下我家小姐。还有罗在他们,你也不管了吗?”

  “你不过是放不下薛勉的那点事情罢了。”他一句话戳破了她的心思,她垂下眼睛默默不语了。

  雪夜里烛光很淡,崔劢看看她,劝道:“朝局太复杂,就算是我也不能参透。你说说,此次刺杀,你为何那么快便赶来了?”

  “是有士兵回报的,陛下在鹦鹉岭飞天崖遇刺,我寻着马蹄印找去的。”南山照着回忆答他。

  “那几日雪那么大,漫说是博山上,就连莽山的各处我都叫不出名字了,这是如何认出的鹦鹉岭,又是如何认出的飞天崖。”崔劢的话令她心惊胆战,褚桢派出去求援的人,如此精准的地知道此次行刺的地点。

  “你是说——”她不敢说出口来,这是说褚桢明知有人要来行刺,却放任他们来了,他在陪这些刺客演一场戏,却做了万全的准备好不让自己丧命。

  她努力回忆这场刺杀的前前后后,先是韩隽收到了突厥人的指令,而后又因他的迟疑,突厥杀手并没有进入到猎场之中。

  她再回想那日的刺客,蒙面所露之处不是高鼻深目,说话是纯正的官话,使的剑法是中原武功,行刺的并不是突厥人,而是另一队汉人。

  这些汉人刺客从何而来,听命于谁,思来想去,也只有薛勉有能力也有可能豢养这样一批杀手。薛勉如此精密又谨慎的人,怎么会叫刺杀计划被褚桢知道呢?

  若不是薛勉自己亲口和褚桢说的,那便是这批刺客中有人泄了密。可薛勉这样的老狐狸,教崔劢吃了金口良言丹,又怎会放过要为自己卖命的刺客,刺客是绝不会泄密的。

  除去薛勉,宁王褚舆或许也知道此次计划,他已和突厥人合伙要叛乱了,又怎会放过这个除掉褚桢的天赐良机。褚桢究竟是如何知道有人要来行刺的,是谁泄了密。

  崔劢看她陷入沉思,不禁摇头,淡淡说道:“我时常怀疑,薛勉到底听命于谁?”

  他还想说,却被南山抬起手按住了嘴巴:“别再说了,我可不想你金口良言丹一发作,死的模样很惨。”

  崔劢的问题,算是撩拨起了南山的心思,她曾经坚定不移的相信薛勉是为褚舆做事的,可时至今日,她又不得不好好问一问自己,薛勉究竟站在哪一边。

  崔劢看她又眼神放空的发呆,有些不满,他不想教她再想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俯身用吻打乱她的思绪。

  他这招极管用,不仅能在南山发脾气时用,也能在她不专心时用,咬一咬她软如春花的嘴唇,再用舌尖拂过她编贝般的牙齿,她总能红着脸安静下来。

  “冬月十八,万事皆宜。本想今日去季府提亲的。”崔劢抬起身来,仔细的地拂开黏在她唇角的细发。

  “你着什么急。”南山翻身,在床上躺平了,拿脚一踹被子,再抬腿一扬,这抬腿盖被的功夫她练的得极其精熟。

  “我就是着急。”崔劢一皱眉,抬手将被褥掖到她的下巴处,有些闷闷不乐的地脱掉外裳也钻进被子里来。

  知道南山舍了命去救他时,他便扭上了一股横筋,他一定要娶她,越快越好,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夺走她了,他对她万般好也都是名正言顺的。

  崔劢较上劲时同个孩子一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平日里最不会着急的人此刻比谁都急,紧紧圈着南山问道:“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她拉长了声音哄了哄他,又说道,“你再问我就反悔了。”

  “你不会。”他笃定的一句,边说边将脸迈进她的颈间,细细的地吻起了她的脖颈。

  “嘁。”她报复般的地抖抖肩膀,将他的推到一边去,自己朝左侧卧,正对着崔劢的的眉眼,他俊朗的眉,形状漂亮目光深沉的眼睛,那深不见底的湖水将她淹没。

  四目相对,浓浓的情意义将两人紧紧缠绕,那时相依为命的真情,教她彻底的打开了心扉。她已是喜欢他,喜欢到不顾生死了。

  ,这就是喜欢,她渐渐悟到了。

  崔劢又反复的地问了,淡淡语气却不教她厌烦:“我什么时候才能娶你?”

  她这些日子好好想过了,此刻脑子里又满是理由,崔劢很好,又互相喜欢,两人也都老大不小了,再说也已经同衾睡过了。

  她眨眨眼,言语轻轻:“今晚吧。”

  “不是万事皆宜吗?天地作证,日月为媒,八抬大轿太慢了,现在我便嫁给你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眉眼弯弯,如夏花绽放时灿烂。

  崔劢没有说话,揽过她的肩,亲了亲她的额头。这雪夜如梦似幻,也教他感慨万分,山中的北风依稀在窗外呼啸,却吹不透柔情蜜意蒙起的窗户,黑夜漫漫却也压不倒红烛独举的光芒。

  他抱紧她,脸颊摩挲她的头发,他一贯冷漠的语调忽然动了情般缠绵好听:“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继续阅读:第八十七章 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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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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