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情话
蒋见深2021-05-25 09:512,959

  南山的命一直是好的,大雪来前,崔劢总算在山中找到了一处虎穴。原先的老虎老迈不堪,被他一剑结果了性命,他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吃的问题也解决了。

  南山陷入了昏睡,当她渐渐被暖意熏醒时,才发觉她同崔劢都还活着。这洞穴里的气味不太好闻,可却很暖和,崔劢正拾了一堆柴回来,试图生一堆火。

  冬日里的枯枝浸透了雪水,湿漉漉的无法点燃,崔劢细心挑了一些稍稍干燥的回来,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火生了起来。

  可寒风猛的地灌进山洞里,可怜的火苗霎时便熄灭了。

  “我身上带着火折子,你拿去试试能不能点起火来。”她靠着石壁,奄奄说了一句。

  “你歇着吧,别说话了。”崔劢走过来,往她怀里拿出了火折子,看一看她衣裳上微湿的血迹,再摸一摸她的额头,而后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又裹了一层。

  “不说话闷死了。”南山闭上眼,稍稍感到疼痛减轻了一些,也或是无力再感到疼了。

  “那我说给你听,你就不觉得闷了。”崔劢拆开了火折子,把中间硫磺拿来引火,这回倒是一下便将火生起来了。

  火光窜上他的脸颊,他一边将湿冷的柴火放到火堆旁烘干,一边说道:“你还记得在四照山上吗?你真是凶,一点也不服输,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他走过来,在她身旁坐在,把她抱在怀里:“那天夜里你帮我吸毒,我又想了,你真是好看,教我眼睛都看不见别人。那时你还讨厌我,我也觉得我疯了,你不施粉黛,也不穿桃红柳绿的衣裳,天天像个公子哥一样挑逗女孩子,我怎么能觉得你好看。”

  “你话真多。”南山轻叱了他一句,微微睁开眼,看见山洞外雪瀑涌动,天仿佛是开了大洞,所有仙云泄下,才会教这世界一片灰白的混沌。

  “你自己嫌闷的。”崔劢低头,胡茬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我那时帮你,总安慰自己是因为惺惺相惜,可我后来想,我是喜欢你了。”

  “陛下也喜欢你,他给你疗脸上的伤,带你去相思泉,陪你过中秋,我看得出,你也喜欢陛下的。”他说着,忽然一句叹,“我们都是他的臣子啊,我只能离你远远的。”

  南山没有说话,闭着眼听他说着,也听着他胸膛里稳重的心跳。风雪急,忽然火焰跳动着矮了下去,崔劢抱紧了她,直到狂风过去。

  “好像是孟案翻案那一夜吧,你邀我去喝酒,我离你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藏不住我的心。我想陪在你身边,和你说话,看着你笑。”

  “你练剑,你骑马,你生气,你觉得我很坏,对你不好。”

  “你太好了。”南山扼住他的话,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喉头有一些哽咽,眼睛有些热,“别再说了。”

  不知为何,她也会想起褚桢说喜欢她,他像是习惯的宠爱,总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他急切的地说“喜欢”二字,却有一些空洞,有一些不容人拒绝的强权。

  她挪了挪身子,侧身抬头看他,这张无情的脸从前教她讨厌,不知什么时候,他不那么讨厌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变得能勾动她的心绪了。

  和崔劢相拥着,南山心中却不好受,她身边有崔劢,可季喜呢,韩隽坠崖恐怕九死一生,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连父亲都见不到了。

  季喜和韩隽都还年轻,他们本该有许多孩子,过着韩隽所说的那种小儿女的生活,无波无澜,不分不离,所有纷扰都无关乎他们的小日子。

  她忽然怀念起在凉州的时光,太美好,以致令人觉得虚幻。自打进京后,一切都变了,季伉、季礼、季素都忙于公务,她又卷入了凶险的斗争之中,她很少回家了,对视为家人的他们也不再说真话了。

  她希望季喜不要变,还是从前的那般快乐,可她的希望也破灭了,韩隽若是死了,季喜又怎会不哭呢。

  消息传回汴城,季喜一定哭得的伤心极了,她不想季喜哭,一点也不想。

  她心中越想越难受,她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剑,自问执剑又是为何,她无法为所爱之人撑一把伞遮去雨荫,也无法还朝纲一片光明磊落。

  她忽然感到自己太渺小了,在这茫茫的天地间,在这巍峨的宫殿前,一腔热血是最愚蠢的血,这世界真实的可怕,处处敲打着她幼稚的侠义。

  南山心事重重,沉默不语,大雪下了半晌,天渐渐黑了。崔劢看出她心中有事,便劝慰道:“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了。”

  郁郁寡欢最能助纣为虐,教她的身子垮掉,崔劢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人,也必须想着办法逗她笑起来,先是扮鬼脸,再是又亲又抱,不让她又闲心去发愁。

  南山实在忍不住笑出来时,他才罢休,这一笑教她沉甸甸的心轻松了许多,说道:“我好像有些饿了。”

  “等着。”崔劢说了一句,便起身去摆弄那只老虎。他用匕首剔出虎肉来,串在细枝上烤熟,虽无油无盐不怎么好吃,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吃饱了便又会觉得渴,外边有雪水可以解渴,但崔劢又觉得雪水太凉,且二人也没有器具可以盛水来烧,喝水一时成了难题。

  他捧着雪回来时,被风雪吹的得眉毛都白了,像个老头一样。南山笑话了他一句,却看见他也不反驳,吃一口雪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便凑过来要亲他。

  原来崔劢是要含温了雪水喂给她,温热的水送到她嘴里,可他的嘴唇却冰凉了。南山在他的嘴唇要离开时,凑近了亲吻他,温暖他,而后说道:“别再这样了,我才没那么娇弱。”

  吃过喝过,南山的精神恢复了三分,嘴唇慢慢有了颜色。山洞外雪也渐渐停了,山中的夜很静谧,一丝声响也没有,只有那火苗跳动的声音催人入眠。

  落难的第一个夜晚过的不算太差,两人都累了,无心想往后的日子,互相倚着取暖入眠。

  崔劢这一夜睡得的不算好,他要照看南山,又要顾忌着火堆不能熄灭,天亮时他出去找了些柴火回来时,受了寒风,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南山悠悠醒来,拿雪水清洗一下,便看见崔劢闭眼皱眉,额上青筋微微跳着。他极力的掩饰自己头疼发作的事情,可还是教南山一眼便看透了。

  她见过他头疼到发狂的模样,心中不禁一紧:“你的药呢?”

  他睁开眼,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或是昨天给你疗伤时太急了,掉在崖底了。”

  他好似知道南山要说什么,紧抿着的嘴唇慢慢张开,说道:“太远了,我们走不回去找的,你身上又有伤,不能再折腾了。”

  “我腿还没坏。”她不想教他头疼起来,他中毒太深,已不是歇息一下便能缓解的了,拿不到药,他会一直这样疼下去,她想起他一下下撞着地的模样,那太痛苦,她不想再看见了。

  她抓起青涯剑,撑住身体站起来,身上披风抖落,她说道:“你不去,我去。”

  “你不要胡闹!”或是头疼的难耐,他语气一下不好了起来,大声呵斥了她一句,又愣了一下,懊恼的地闭上眼。

  南山的腿的确没坏,她雄赳赳气昂昂的便往外走,崔劢追过去想把她扛回来,却被她这只老虎一口咬在手上。拗不过南山,他只好捡了披风同她一起去了。

  回去的路很漫长,昨夜的大雪覆盖了来时的脚印,崔劢只能依稀去辨认方向,顶着寒风向前走。南山怕他受风,非要将自己的披风拿去给他裹着脑袋,自己则在雪地里抖成筛子。

  她想得的很周到,可崔劢的头疼已经发作了,就算不受风也不会消减半分的疼痛。他很熟悉这痛感,路还没有走一半,那痛已经快要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昏昏沉沉的,却感觉自己还在往前走,他感到大雪封冻了自己,却有人扛着他,要带他离开这片痛苦的雪原。

  “崔劢,你说句话呀。”她沉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疲惫的喘息,他张了张嘴,却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再雪里。

  雪很软,也很暖,像她的身体,像她的嘴唇。她此刻正费劲力气将他翻过身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巴掌落在他脸上,她急得的带着哭腔:“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能死了!”

  崔劢从昏厥中被她打醒过来,他睁开一线眼睛,答道:“我不会死的,我舍不得。”

  她眼里涌出眼泪来,“啪嗒啪嗒”的敲在他脸上,他抬手擦拭掉她的泪,说道:“省些力气,别哭了。”

  “我没哭。”她反驳一句,擦干了泪,运一口气帮助他再次站起来。

继续阅读:第八十六章 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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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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