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忙到半夜,故而林秀儿起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等到她斯条慢理的用完饭,张景州作为主角儿出演的闹剧,已经唱到了尾声。
钱婆子去打探了一番,便在林秀儿耳边乐滋滋的将这些事情都说给了她听。
就连一些细节也没放过。
柳慧娘说张景州是误食了山上一些致幻的菌菇,这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可村里人却没有几个信的,非要村长请了隔壁的神婆来。
对着张景州又是喷符水,又是跳大神的给张景州去了邪。
又在太阳底下晒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将人放了回去。
听到这儿,林秀儿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柳慧娘倒是当真切中要害。
张景州确实中的是由菌菇提纯炼制的药沫,毒性没有菇类强,不伤及性命,致幻效果却要翻几倍。
这才造成了这个效果。
可就算是柳慧娘说破了嘴,这村里又有几人会信呢?
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罢了。
中毒,哪有鬼尚身来的刺激?
何况张景州就算是中了毒,莫名其妙刨人家李昆家的祖坟做什么?
难道是瞧着李昆命不久矣,打算自个挖个坑将自己埋进李家祖坟里?
当天晚上,张景州一家人不知何时便离开了村子。
等到第二日,周围邻居没瞧见张家人出门,趴在墙头往里头一瞧。
才发觉张家人连夜离开。
发生这样的事情,换做是谁,也没心思在村里头待下去。
就算是张家人离开了,村里这些人也没借此放过张景州。
这些事情,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足足在村里头耗了半月。
其中又因为请了隔壁的神婆过来,故而将这事情说的越来越稀奇。
说只怕张景州与李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李氏的死同他拖不开干系。
否则这张景州怎么会中了邪,去刨李家的坟?
反正经此后,张景州算是在方圆百里内彻底出了名。
旁人可能不知道白暮村的村长是谁,可是白暮村里的张秀才却是鼎鼎有名。
故事一出比一出还要离奇。
……
“文采斐然,品貌也算上佳,若非是人品不端,倒算是个人物。”
陆止手中捏着一柄金剪子,将窗边搁置的一株木槿修剪去多余的枝叶,轻叹。
“只是可惜了,心术不正。”
毕竟镇洲之外,林秀儿毫无根基。
若是想要知晓张景州的近况,只能让陈掌柜多加注意。
可陈掌柜去了镇洲后,事多繁杂,一时竟没寻到张景州一家人的下落。
故而林秀儿只能托陆止打听些消息。
不过,这一等就是大半月,直到今日陆止那边才传了消息过来。
要知晓乡试都已在九月廿二发了榜,张景州这大半月到底是躲到哪儿去了?
林秀儿迫不及待的展开信件瞧。
在服用下林秀儿特地为她调制的灵芝丹后,陆止的气色润足了些,虽还不到唇红齿白身体康健的程度。
但好歹能坐能站,连咳嗽也轻缓了许多。
只是一旦入了夜,难免还是咳嗽不止。
要饮下一碗汤药,才能安眠。
“怎么可能?”
林秀儿手中的信件,上头誊写的,乃是此次乡试拔了头筹的人选。
林秀儿一个个名字扫过去,扫了一遍又一遍。
却并未在里头找到张景州的名字。
“张景州并未上榜?”
也难怪林秀儿这般吃惊,按道理来说,张景州只要下场。
便是发挥不稳定,也断不会一个小小的乡试也闯不过去吧?
陆止才收了手,一旁的采儿便恭敬的将剪子收走,递上了干净的绢帕。
陆止细致的用绢帕将自己的手指拭擦干净。
“那位张秀才的此前做的文章我倒也瞧过,文采卓越,见解独到。”
“身无功名,却能攀上镇洲州府,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这样的人,有才有貌,一旦他日高中,必定飞黄腾达。”
不得不说,陆止实在厉害的紧,三两句话便直切要害。
“只是可惜他怕是有些时运不济。”
陆止似笑非笑的抬头望了林秀儿一眼。
“时运不济?”林秀儿正不明所以,便听陆止道。
“我叫人特意打听过,那日他一家趁着夜深从村中匆忙离去。”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坐着的牛车侧翻,压断了张秀才的一条左腿。”
“还磕伤了眉角。”
陆止声音温雅,说话不疾不徐的,摇摇头道。
“今年只怕是没法子下场了。”
“若是他眉角磕得重,面上留了疤,便是他再才高八斗,面上有缺也入不得官场。”
“只怕是此生与飞黄腾达无关了?”
张景州的报应来的太快,让林秀儿有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张景州特意从镇洲赶回来,存了一肚子的坏水,什么都没做。
就遭了这样的报应?
这事情未免是太巧了些罢?
林秀儿不免陷入沉思。
原本她还想着,叫张景州先快活一阵,再让他从高处重重落下,叫他尝尽苦楚。
不过,这实属是因为证据不足,故而她只能忍一时。
可现下张景州伤了腿,又受了伤。
时间一久,只怕就成了废人。
林秀儿想到此处,实在是吐出好一口恶气。
就是报应来的实在太巧了吧?
就在林秀儿出神时,陆止却只是摆了摆手。
一旁的采儿不知何时端来了个木质托盘,上头放置着一件殷红如火娇艳美丽的大红嫁衣。
“明儿便是你大婚,这衣裳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制了出来。”
“既然你今儿个过来了,便在我这儿试试。”
“若是还有不适合处,采儿会些针线,叫她替你改改也是成的。”
林秀儿垂头,抚上那艳丽繁复的嫁衣,一时竟有些出神。
上一世她是被李昆‘买’回去的,李昆说除了聘金外,没剩下多少银子。
便就随便请了两三桌席面。
她出嫁时,也就是做了一身简单的红衣裳,头上也就是钗了些绢花,就那么匆匆忙忙的嫁了。
两辈子算下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穿嫁衣。
这嫁衣繁琐,林秀儿在采儿这样心灵手巧的丫鬟侍奉下也足足花了两盏茶的功夫。
方才将这衣裳穿妥。
替林秀儿换好嫁衣后,采儿绕着林秀儿走了一圈。
“姑娘瞧瞧,可有哪儿觉着不舒坦?”
林秀儿站在足有半人高的铜镜前头观赏自个身上的这件嫁衣。
陆家豢养的那些绣娘,同外头寻常绣娘自然不同,绣工精简秀美,才不算辱没了这般好的料子。
这件嫁衣实在是她所见过,最艳丽大方的了。
没得到林秀儿的回应,采儿也不介意,只笑着道。
“这衣裳穿在姑娘的身上,十分显姑娘的身段。”
“瞧着美不胜收的,依奴婢瞧,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林秀儿到底是个女子,亦有爱美之心。
原先并未如何在意,可现下穿上了这霞衣。
林秀儿方才有种要嫁做人妇的恍惚感。
“秀儿。”
初时林秀儿只以为不过是自己听错罢了,可站在窗外的那人十分有耐心的又唤了一句。
“秀儿。”
林秀儿吃惊望去,只见木窗上倒出一个男子伟岸的影子。
“秀儿。”
“陶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