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瞧出了林秀儿的疑惑。
陶亦铭翻看过那信件,又瞥了坑底的张景州一眼。
“只怕这其中,另有内情。”
“黄老三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林秀儿同陶亦铭对视一眼,当即脑中便浮出了一个念头。
陶亦铭瞥了坑中的张景州一眼,面色清冷,眸光沉沉。
“合算下来,不过就是四个字——以权谋私。”
陶亦铭这话,便是在肯定林秀儿脑中的念头了。
林秀儿眉头紧蹙。
想起黄里长那张瞧来很是和蔼的脸,林秀儿以往倒是并未想过这些……
便在林秀儿脑中思绪发散时,陶亦铭突然开口问道。
“他要如何处置?”
林秀儿现在脑子乱糟糟的,瞧见张景州那张叫尘土掩盖的脸,就觉着十分心烦。
“过不了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这药效也快要过去了。”
“既然这张秀才这样能耐,敢上山来抛人祖坟。”
“便让他一个人在这儿睡吧。”
林秀儿顺手摸到一旁的铲子,便想要给张景州来一铲子让他昏睡过去。
却被陶亦铭制止了。
“我来。”
陶亦铭蹲到那坑边。
林秀儿也没瞧见他如何出的手,张景州便已经瘫坐在地上,昏了过去。
……
天际泛起霞光,柳慧娘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
下意识往旁一摸,却摸到了一手冰凉。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便只见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侧的夫君不见了踪迹。
被窝也是凉飕飕的没有温度。
张景州往日里头虽要起早看书,但现在天色才亮,不至于起的这样早吧?
柳慧娘存着满肚子的疑惑,穿衣下床。
可在自家之中转了一圈,都未曾发现张景州的踪迹。
也不知怎么的,柳慧娘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眼皮突然猛地一跳。
“还不快去做早饭?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才起床的姚氏眼见着柳慧娘在院中发呆,十分不满道。
“还不快些,待会儿要是景州起了,饿着了怎么办?”
柳慧娘心头慌得很,一时倒也没有注意到姚氏挑事的口吻。
“娘,景州一大早便不见了。”
“我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见人。”
“只是院门大敞着,也不知去哪了。”
“不见了?”姚氏虽然也觉着奇怪,但是自家儿子这段时间老是早出晚归的。
她也没觉着稀奇,只是以为柳慧娘这是躲懒的借口。
“景州既然大早上出去了,那你还不快去做饭?”
“不然等他回来,你还让他饿着肚子?”
瞧见姚氏全没放在心上,面色不善。
似乎自己再说一句,就是存了心同她这婆婆做对。
柳慧娘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安,垂头进了厨房。
可是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期间柳慧娘瞧着张景州没回来,原是想出门去找找的。
架不住姚氏拿捏了婆婆的架子,指使着她在家中做事,自个跨着篮子出门去了。
姚氏才出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个妇人闯进了张家。
找到正在剁猪草的柳慧娘,面上的表情掺杂着幸灾乐祸与怜悯。
“慧娘,你快去瞧瞧吧。”
“你相公又犯了混!”
“什么?”柳慧娘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刀啪嗒剁在了菜板上。
那来传话的妇人叫她这举措吓了一跳,收敛起面上鲜明的幸灾乐祸,退开一步。
“你,你莫要激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妇人瞧着柳慧娘手下的刀,不敢开口,只能含糊道。
“你,你还是自个去瞧瞧吧。”
柳慧娘瞅着这妇人含含糊糊的模样,这心里头的不安越发重了。
脑中几乎是想起叫人通知赶去粮仓的那一夜。
柳慧娘赶到的时候,用来给村人晾晒稻谷的空地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人。
又是这相同的场地,又是这相同的场面。
柳慧娘站在人群后,听着周边人的议论纷纷。
心头十分无力,她有些望而却步。
可旁人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眼见着她来了,十分自觉的给柳慧娘让开一条路来。
露出里头被捆的结结实实,面容扭曲,狼狈的张景州。
而她的婆婆则是叫人拦在距离她夫君六尺之外。
“你们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放开我儿子?!”
“姚氏,你怎么还打人呢?”张景州就等同于姚氏的命,根。
眼见着这些人将张景州五花大绑着,还非说张景州是被鬼尚身了。
姚氏就恨不得将面前这些人就统统撕碎。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儿子现在被鬼尚身了。”
“要是待会他发起狂来,弄伤了你……”
“对啊,你还是等神婆来了,给你儿子看过了再靠近他吧!”
“我呸,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姚氏骂道。“你见过大白天被鬼尚身的?”
“再说我儿子是秀才,是书生,自有文曲星那些神仙保佑。”
“哪来的鬼敢作祟?!”
柳慧娘听着自己的婆婆同那些长舌妇纠缠,听的脑中嗡嗡作响。
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张景州。
张景州在瞧见她来了之后,目光倏然迸发出亮光,呜呜的叫着。
柳慧娘喉口干涩,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我相公,这是犯了什么事?”
“你们,为什么绑着他?”
对于泼辣的姚氏,这些人能肆无忌惮的对骂。
可是柳慧娘生的柔弱白净,往日里头接人待物也算是过得去。
故而不免有些人瞧着柳慧娘可怜。
当即有人十分不忍的对着柳慧娘解释了一二。
原来,这张秀才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疯癫癫的从山上连滚带爬的跑了下来。
村里人上前问,还叫张景州捶了几拳。
眼见着张景州赤红眼睛发了狂的模样,村里人便将他捆了起来。
又瞧着他浑身脏污,像是从泥地里头爬出来的似得,就顺着他的步子找到坟山去了。
这一下发现了李昆家立着的那座空碑被人刨开了,坑底还有些杂乱的脚印。
村里老人便说张秀才这是被鬼尚了身,便请了村长来。
叫村长去请隔壁村的神婆过来给张景州驱驱邪。
柳慧娘听了来龙去脉,唇瓣颤动,瞧着张景州一时竟是哑了口。
槽多无口。
对上周围那些或善意,或指摘,或可怜的复杂视线,柳慧娘只觉得心口抽痛。
她实在不明白,原本都决定此次下场考试的张景州。
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村里来。
还大半夜瞒着自个爬到坟山上去?!!
对上柳慧娘失望复杂的目光,张景州只感觉血一寸寸的冷了下来。
他目光闪动,脑中只飞速转了好几个念头。
不过,就算是失望,张景州也知道,只有慧娘能救自己了。
他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柳慧娘。
柳慧娘唇角动了动,总算是念及夫妻情分,同村长商量了一阵。
这才走到了张景州身侧,拿掉了张景州嘴中塞着的破布。
张景州眼神哀求的看着柳慧娘,低声道。
“慧娘,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