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明月高悬,林秀儿身形矫健的从半掩的院门内挤出来。
一身黑衣的陶亦铭掩藏在夜色之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等到林秀儿探头探脑四处观望的时候,他方才从墙根处出了来。
因为现下要做得不是什么见的了人的勾当,所以林秀儿是抹黑出来的。
她眯着眼凑近了一些,瞧着陶亦铭这幅打扮。
“你倒是娴熟。”林秀儿随口嘟囔了一句。
“走吧。”
陶亦铭喉口发出一声轻哼,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了林秀儿身后。
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光扑满这个寂静的小山村。
夜半三更,村内大多数人已然熄灯夜眠。
只有林秀儿与陶亦铭两人悄无声息行走于夜色中。
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远离村中,林秀儿这才敢将手中提着的灯笼点燃。
林间枝繁叶茂,高大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
依林秀儿的眼力,又没法子夜视,自然还是需要点着灯笼照明的。
再则说,这大半夜摸上后山先人埋骨坟山,林秀儿也需要点光亮,也好壮壮胆。
陶亦铭走在前头熟门熟路的开路。
林秀儿躲在他宽厚的肩颈后,一时也觉着十分心安。
尽管林秀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架不住她自个的经历就十分稀奇古怪。
若非是跟着陶亦铭上来,她大抵是死都不会摸黑上来的。
林中山风阴冷,越靠近目的地,林秀儿越发觉着心头惴惴。
端在此刻,前头领路的陶亦铭陡然之间扭过头,十分利索的吹灭了林秀儿手中灯笼。
在林秀儿疑惑时,一把捂住林秀儿的嘴,两人借着夜色很好的掩藏在了夜色之中。
“?”林秀儿埋首在陶亦铭温热的身体里,惊异不定的用眼神询问。
晚上实在太黑,离得这样近,林秀儿也看不清陶亦铭的神色。
只是在陶亦铭的示意下,探头向外一瞧。
她的视力比不得陶亦铭,可还是瞧清了在那盈点灯火下,有个穿着暗色衣裳挥舞着锄头的男子。
鬓发全部拢在脑后,这人身上穿着行动便捷的短衫,正埋头……
掘坟。
因为离得有些远,林秀儿瞧不清那人的正脸。
可单单瞧这男子人高马大,干起活来却磕磕盼盼的模样。
林秀儿也能猜出这人的身份。
“这张秀才还真是荤素无忌。”
这两日,林秀儿可没闲着,一方面去寻了那李氏娘家人,找到李昆女儿仔细询问一番。
只可惜,两个孩子都太小了些,并未得到什么鲜明的线索。
反倒是陶亦铭另辟蹊径的盯着张景州,眼见着张景州这两日往坟山跑。
要不是陶亦铭觉着蹊跷,还当真险些叫张景州打着祭祖的关口糊弄了过去。
“就这样掘人祖坟,他也不怕沾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林秀儿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打在陶亦铭耳畔。
陶亦铭耳廓微微一动,悄悄拉开了些距离。
“我们等着吧。”
离得有些远,林秀儿探头瞧了好一会,啧啧称奇。
“东西倒是准备的齐全。”
眼见着张景州那边好似挖的也差不多了,陶亦铭动了动身子,便想接进去瞧瞧。
却叫林秀儿抓住衣袖,手中塞了个瓶子。
林秀儿嘿嘿一笑。
“你莫要靠的太近,站在风口上给他撒点这个药沫。”
这瓶子药粉,是林秀儿专门用致幻菌细细配好的药。
原本是打算用在李昆的身上。
只可惜,没能用上。
眼下这种情形,用在张景州身上也不算埋没了!
陶亦铭将那罐子接到手中,也没开口问这药粉有什么作用。
他身穿了一身黑色,纵横藏于林间十分的利索。
若非是林秀儿一直盯着他瞧,一时也难以发现,他怎么就摸到了张景州不远的地方。
张景州连着来了两日。
这坟山上,若非是祭祖的时候,几乎无人踏足。
李昆在隔壁村中有个老相好,之前同他提过一嘴。
那寡妇好似同李氏有往来,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同李昆勾搭在了一起。
李氏死了后,李昆也没同那寡妇断了来往。
只是李昆为了隐瞒李氏的死讯,不叫人怀疑,跟那寡妇来往都是遮遮掩掩的。
若非是李昆自个同张景州提及,张景州都想不到去寻那寡妇。
他使了些银子,才撬开了那寡妇的嘴。
听那寡妇说,有段时间她同李昆要银子。
李昆却神神秘秘的非说要给李氏立个碑,要不是后来李昆自个发了疯。
将李氏的尸首刨了出来。
根本没人知道李氏不是跟人跑了,是被李昆打死了。
因为怕叫别人发觉异常,李氏的墓虽然立在了李昆祖坟旁。
却并未刻上名字,是个空坟。
张景州挖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隐隐在里头刨出了个木盒子。
他费力将那盒子拖了上来,人还没从坑底爬出来。
他竟忽然感觉到手脚无力,眼前星云团团,四周原本十分安分的死物都诡异的开始扭曲。
张景州脸色大变,吓得面无血色。
“别过来!”
蹲在一旁的陶亦铭瞧着药效发作,这才从黑暗处露出身形来。
瞧着抱着头蹲在坑底的张景州,吓得瑟瑟发抖,也不知是瞧到了什么,癫狂的四处抓挠。
嘴里头还喃喃有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呵。”
林秀儿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坑底的张景州,环视了四周一圈。
抄起一旁的铲子,就铲了几铲子土埋了进去。
张景州被吓了一跳,当即吃了一嘴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埋了他?”
陶亦铭眼见着林秀儿往里头铲土,挑眉问道。
“就这样的人,莫脏了我的手。”
林秀儿嗤了一声,将手中铲子一丢,便蹲到那被张景州挖出来的木盒边上。
掀开木盒盖子,里头有个小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林秀儿打开一瞧,发觉是半袋子夹杂着麦梗的陈米。
赫然是之前被烧毁的一干二净的粮仓里头那些物证。
却不知道李昆这是打哪来的?
底下还有一张被撕的破破烂烂的纸,却叫李昆仔仔细细拼凑了起来。
不过里头偶有几片缺口,倒也不大打紧。
林秀儿借着烛火仔细扫过,发现这是一封信。
这信件是订购陈米,以次充好的文书,底下的落款乃是黄老三,底下还歪歪扭扭按着一个手印。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是,林秀儿却认识。
这信件上的字迹,是出自于张景州之手!
难怪张景州会这样紧张,原来竟是叫李昆拿捏住了这样大的把柄。
有了这证据,林秀儿只要顺藤摸瓜,何愁不得铁证?
不过,依照张景州这警惕的模样,如何会这么容易留下这种致命的把柄?
还叫李昆拿住?
那黄老三被逮了出来,却没将张景州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