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领着坝头耷拉的郑瑾进院子的时候。
陆止正握着一张书信,大半个身子窝在舒适的软塌里头。
浑身上下都叫个薄毯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眸子。
听见林秀儿进来,她方才慢条斯理的将信件对折,原封不动的收好。
一旁的采儿接过那信件,顺势退下给林秀儿两人沏茶去了。
林秀儿在陆止身前站定。
郑瑾耷拉着眼皮,畏畏缩缩的跟在林秀儿身后。
也不知道脑子里头想的什么,一个没注意,差点直愣愣的将林秀儿撞了出去。
“师,师父。”
林秀儿扯唇。“你不是说要给陆公子请安吗?”
“杵在我身后做什么?”
“难道还要我动手请你不曾?”
陆止的目光在她们师徒之间,好整以暇的来回转了转。
奇道?“请安?”
林秀儿向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存心挖苦郑瑾。
“是啊,不知道这傻大个是打哪学来的词汇。”
“说要给你请安。”
郑瑾憋着一张脸,磕磕巴巴的想解释,却被林秀儿一个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当即便装起了缩头乌龟,找了张椅子坐下,闷不吭声的就要给陆止把脉。
陆止的眸光在郑瑾的面上过了一圈,却未曾动。
郑瑾挠了挠头,对上陆止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无妨,叫他试试吧。”
郑瑾虽有些天赋,可入门尚短,这把脉之术,大有关撬。
仅仅是凭借这把脉,大抵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若非是经验十足,再加上一次陆止同林秀儿离得近,叫林秀儿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林秀儿也不能十分准确的判定陆止是名女儿身。
否则,就陆止这等身份,个个大夫都能判出男女,那她这女扮男装哪里又能瞒到这个年纪?
“不然这小子瞧瞧,只怕他连着好几日都没法睡得安稳。”
郑瑾天赋不足,却十足十是个医痴,一门心思就埋在这里头。
假以时日,倒不怕出不了师。
得了林秀儿的授意,陆止虽有些迟疑,可还是取了一方帕子覆在手腕上。
郑瑾细细给陆止把了脉,沉吟了好一会。
“如何?”
直到陆止发了问,郑瑾方才回过神,忙不迭的收回手,扭头瞧林秀儿。
“你瞧我做什么?”
林秀儿杵在一旁盯着他瞧了许久,眼见着他目光迷茫,似懂非懂的模样。
“瞧出什么了?”
在林秀儿促狭的目光之中,郑瑾简直羞愧的要挖个坑将自己填了。
“弟子学艺不精,陆公子的身子……”
郑瑾再傻,也知道不能在陆止跟前说实心话,故而十分为难的瞅着林秀儿,就想着叫林秀儿替自己解围。
林秀儿掀了掀眼皮。
“既然这脉也把了,安也请了。”
“你要是觉着实在羞愧,在这儿傻杵着,倒不如直接回药坊里头待着。”
“才通读了几本药草经,就以为所有疑难杂症同属一家?”
林秀儿埋汰了郑瑾几句,哼了一声。
“还不快回去?”
叫林秀儿这样骂了一通,郑瑾慌忙收起自己的东西,对着林秀儿拜了拜。
就提着东西失魂落魄的走了。
陆止在一旁听着,眼瞅着人走了,含笑道。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孩子?”林秀儿吃了一惊,指着郑瑾离去的方向,不可置信。
“这小子健壮到,只怕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你觉着这小子是个孩子?”
陆止掩唇轻轻咳了一声,含着笑瞧着林秀儿。
“我瞅着他那腼腆模样,估摸着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又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天分,何苦这样苛刻呢。”
林秀儿趁着这个时间过来,可不是来同陆止掰扯怎么教,徒弟的。
她摆了摆手,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我今儿个过来,是有事同你商量。”
陆止倒没想到林秀儿真是利索,连个弯都懒得拐。
“同我商量什么?”
林秀儿瞅着陆止那毫无血色的脸。
想到占了陆止许多的便宜,现下不取些真东西出来,倒真是不大好意思同陆止开口。
可陆止这身子骨,她能拿出来的,也就是那株她精心照养了许久的灵芝了。
“我之前偶然在山涧发现了一株紫灵芝,我估摸着理当是足有五百年功效了,于你的身子大有益处。”
这段时日陆止吃下的灵芝,没有十株,也有四五株了。
个个都是上了百年份的。
五百年的确实十分罕见。
眼下听到林秀儿突然提及这个,陆止眉梢微微一动。
“姑娘想叫陆某替你做个什么事情?”
听陆止这意思,林秀儿便知晓,她这是答应了。
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为了取信陆止。
林秀儿便将她与张景州、李昆的事情和盘托出。
只是将她利用空间躲过一劫的事情,叫她随意糊弄了过去。
陆止原本面色淡然,可也不知是同为女子共情,还是怎么,她的身子越坐越直。
眸色沉沉,面上虽然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眼底的怒色厌恶却似乎要透骨而出。
“无耻至极。”
林秀儿将这些事情同陆止说,一是想取信陆止,二也是故意将自己的过往交付到陆止手里。
也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再者,也好叫陆止宽宽心。
省的陆止总觉着叫林秀儿知晓了她乃是女儿身,日后坐立难安。
“我明白了。”
陆止喉口发紧,盯着林秀儿瞧,又好似在透过她瞧向别人。
半晌后,她抿了抿唇,面上浮出几分冷笑。
“我虽算不得手眼通天,可是疏通疏通府衙,叫那李昆受到原本的报应。”
“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依照林秀儿这些天与陆止的朝夕相处,知晓依照陆止的心思。
既然她答应了这件事情,必定是会将这事情办的妥妥帖帖。
必定是让张景州不论在使出什么法子,都再也见不着李昆的。
林秀儿松了一口气,弯了弯眉眼。
“多谢。”
“无妨。”陆止再是同情林秀儿的遭遇,可她说来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正如林秀儿与王氏所言。
哪有商人会做这等亏本生意?
“那李昆的贼人,我可替你看顾。”
“可是那张秀才,所有的一切,你都不过是揣测罢了。”
“并无实据,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不亏是陆止,不过这样短短的一会儿,便十分准确的切中了这事情的要害。
就是因为张景州谨慎狡诈。
林秀儿根本揪不住他的小尾巴,故而,才如此被动。
林秀儿点点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