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林大夫这般吃惊。
陶紊这毒素隐藏极深,只恐是娘胎里头带出来的。
要不是林秀儿继承的那百年医术传承里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都有。
林秀儿也不敢断定陶紊乃是中毒。
毒深入骨髓,压制了陶紊的生长,才叫这十几岁的小娃娃,从外观瞧来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童一般。
这种毒实属罕见,林秀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林大夫大半辈子都在镇子上活动,何曾接触过这样的病例?
他一遍又一遍的给陶紊诊脉,口中不住呢喃道。
“若是如此说来,那便能解释的通了。”
相比于林大夫,陶亦铭的反应却很是古怪了,他垂着眼帘瞧着床榻上的陶紊,神色复杂怜悯。
敏锐的觉察到林秀儿的目光,陶亦铭转头瞧来,那黑沉沉的眸色直瞧的人瘆得慌。
林秀儿回给他一个白眼。
“还傻站着做什么?”
“我看你家中间那房间不是还空着吗?还不快将人弄进去?”
“多谢。”陶亦铭点点头,便将陶紊抱起来出了门去。
林秀儿瞅了那蹲在床边,研究着陶紊呕出血迹的林大夫,捏着鼻子就出去了。
这房间阴凉阴凉的,又不透气,她都快被这刺鼻的味道熏晕过去了!
他乐意待,就叫他待着吧。
陶亦铭也是粗鲁,抱着陶紊抬起一脚,那老旧的木栓哪能拦得住他?
栓头跟锁便齐齐的落了地,那木门也有摇摇晃晃的。
林秀儿才瞅了一眼那裂开的门缝,便听陶亦铭道。“我会些木工,待会儿修一修补一补便好了。”
“哦。”林秀儿也只是怕这木门关不上,缝隙太大,导致陶紊受了寒,病情加重。
“这房间倒是暖和多了。”这房间四面通透,就算是关上窗户,暖暖的日头也能直投进房内。
这间屋子比陶亦铭与陶紊住的那间大上一倍不止,桌椅板凳,衣柜床铺一应俱全,尤其是那张拔步床竟还刻有花纹,古雅娴静,一瞧便价格不菲。
就连房间内的木雕摆件放置的位置,都十分赏心悦目。
不知道的,还以为闯进了哪家地主乡绅的家里呢?
不过,这房间里头的摆件不是木材便是竹制。
想到陶亦铭先前说自个会木工,林秀儿捏着那桌案上摆制的竹制笔筒,诧异的问道。“这不会是你做得吧?”
陶亦铭瞧了她手里头的竹制笔筒,点点头,还不待答话。
便听到一声阴凉凉的苍老女音慌张道。
“你们在做什么?”
林秀儿一抬头,便瞧见了之前打过一个照面的老妇人,从门外摸索着进了来。
许是被陶亦铭先前的举措给吸引过来的。
这瞎眼老妇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白,身上穿着身黑褐色的麻布长衫,摸索着往着她们的方向过来。
“娘,紊儿他……”
“这是诚生的房间,他不在,你就这样闯进来想做什么?”那瞎眼老妇气得面色发黑,颤颤巍巍的指着陶亦铭的方向,根本就不听陶亦铭解释。
瞧着她这模样,陶亦铭闭了口,只沉声道。
“只不过借住一下,诚生后天回来,我定然给他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那瞎眼老妇却不管这些,只是沉着一张脸道。
“你那个儿子是个丧门星,谁沾上他就没个好下场?”
“谁叫你把他抱过来的?你是不是要害死诚生才肯甘心?”
林秀儿原本是不想管别人家的破事的,在她瞧见陶亦铭与陶紊两人放着好端端的主屋不住,两父子挤在旁边的偏屋。
对于这陶家的事情,便也估摸出了个大概。
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她自个家不也供了个祖宗吗?
可这老妇张口闭口就是丧门星,叫林秀儿想起些不那么好的回忆,她忍不住嗤笑一声道。
“陶家婆婆,这人在做天在看,您都这把年纪了,嘴上积点口德吧,否则哪天成了真,您老搁哪里哭去?”
先前林秀儿没做声,这陶婆子摸过来的时候又带着气,自然没想到这房间里头除去了陶家父子还有别人在,此刻又听了这林秀儿说这些话。
她气得身子都开始打起颤来。
“你是林家的小丫头片子吧?怎么你爹妈没教好你吗?我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我还没去找你个黑心肝的,你还敢跑到我家来撒野?”
林秀儿觉着这些上了年纪的婆子简直活出了一个德行,就连骂人的话翻来倒去就是那么几样,听的她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
“你找我做什么?”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丧门星从小就病歪歪的,谁知道治不治得好,你居然还哄得我儿子花五十两银子?”
“你这小骗子!等诚生回来,我就让他把你告了!叫你去蹲大牢!”
听到这话,林秀儿的目光下意识就向着陶亦铭望过去。
眼见着陶亦铭皱着眉头,明显也十分惊诧陶婆子是怎么知晓这事的,对上林秀儿的目光,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林秀儿冷笑一声。
“什么五十两?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陶婆婆,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说着林秀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音微顿,笑眯眯道。
“不过,我瞅着您这模样,只怕是从来没留过嘴德,否则又怎么会不管不顾劈头盖脸见着人就咬呢?”
陶婆子气得举起用来引路的拐杖就要抽林秀儿。
只是她盲,林秀儿又不是傻子站着给她抽,早早便避开了,叫陶婆子扑了空。
陶婆子气急了,捂住胸口,颤着声道。“陶亦铭,你这是瞧着我不顺眼了,故意找人来气我的是不是?”
说着说着,陶婆子越想越气。“我死了,陶家的所有东西就是你跟这个丧门星的了是吧?”
林秀儿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虽然她对陶家不慎了解,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稍稍打听就知晓这陶家是什么状况了。
陶婆子生了三个儿子,陶亦铭是老二。
老大去上山砍柴时被砍伤了腿,常年卧病在床,陶亦铭在外头混了几年,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不仅脸毁了,还带了个儿子回来。
陶亦铭回来的第二年,老大就咽了气。
自陶家老大死后,陶婆子的眼睛就哭瞎了。
至于这陶家老三好似在镇上读书,平日里头也就是做些抄书之类的闲散事,勉强维持生计吧。
也就是说,陶家这所谓的家产,十有八九都是陶亦铭挣下来的。
陶家这样的情况,陶婆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叫林秀儿大开眼界了。
“当初你大儿子受伤那么重,为了治伤花了不少钱吧?”
“听林大夫说,当初还欠了不少药钱,后来都是陶一鸣还清的吧?”林秀儿白眼一翻,可不会惯这陶婆子的毛病。
这样蛮不讲理的婆子,她也不知收拾了多少个,也不差这个。
“盼着您老身子不好,好继承你家数不清的借条欠账?”
这一句话像是踩中了这老婆子的痛脚似得,她恨声道。
“你懂什么?我特地请人算过,这小子命数极其凶险!是个害人精!”
“我大儿子会死都是被他克死的!”
林秀儿简直要被陶婆子气笑了,她打量着陶婆子道。
“哦,要是真有这般厉害,那您真是命硬啊,都跟陶紊住了这么多年,我瞧着您能跑能跳的,比我身子骨还硬朗呀?”
“恩?这样说来,指不准是您老的命太硬呢……”
杀人诛心,林秀儿的这一句话直接将陶婆子气得面色发紫,捂着胸口面容狰狞起来。
林秀儿可不吃她这套,眼瞅着陶亦铭想要上前去搀陶婆子,一把扯住他道。
“你快别动吧,要不然待会儿陶婆婆还得说,是你这个丧门星的父亲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存心要害死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