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儿扒开那些举着火把围成一团的人,钻进人群中,乍眼望去,便只见文林一行四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了些伤。
最为严重的,还是由两人一左一右驾着的向林。
林大夫正蹲在面色苍白的向林腿边替他查看伤势,遮挡住了林秀儿的视线,叫她一时没能瞧清楚他到底伤势如何。
“这伤可吓人了,听说这四个小子是上山去替贵人采药的,这是撞见了什么,才让抓成这样?”
“你瞅瞅那爪印,一爪子骨头都能瞧见了,除了山大王,别的猛兽哪个还能有这种本事?”
这些被里长叫着帮忙找人的猎户都是有经验的,听见他们这笃定的语气,林秀儿听得心头直跳。
老虎?
不会有这么凑巧吧?
此刻林大夫正巧站起身来嘱咐道。“快,将人抬进来。”
“这伤势耽搁不得!”
没了阻挡,林秀儿当即将那伤势瞧了个正切。
向林身上的衣裳已经叫血色沁湿,他身上别的地方不过是些磕磕碰碰的伤势,都不打紧,最吓人的是他右腿上那道爪痕。
虽没像是那两猎户说的似的深可见骨,可还是隐约能瞧见里头的血肉。
好在止血快,也没伤到要害,否则向林更本就撑不到现在。
“遇上老虎,他们能活下来也算是本身了。”
“这算什么本身?你忘记几个月前陶家那小子上山直接猎了只老虎回来?”
“那哪能一样?陶家那小子天生神力,一向都是打猎的好手,这这四个娃娃细胳膊细腿的,你瞅瞅那领头的,还是个半大娃娃。”
“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这断奶都没几个月,就想往深山里头闯,也不瞧瞧自己骨头几两重!”
黄里长找来的猎户,都是打猎的好手,干的就是这靠山吃山的活计。
他们大多身形健硕又因为干的活杂而多,故而个顶个的有一身牛力气,自然瞧不上文远这种脸白身板嫩的娃娃。
这些猎户声音不大,可文远离得不远,他又不聋,自然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
可是文远一门心思在向林的身上,就算听到了这些埋汰的话,他也全没有同这些人争执的念头,抬脚就走。
便在此刻,黄里长拨开那些说着闲话的猎户,走到林秀儿跟前急切关心问道。
“秀儿,你瞧瞧,这四人带回来了,不知道陆公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公子都需要采些什么药材?”
因为天色黑,文远此刻乍然瞧见林秀儿站在一旁,吃惊道。
“林姑娘?!你?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林秀儿被这话问的一头雾水。
文远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想到在外头瞧见了陆家的马车,他几步上前,激动的抓住了林秀儿的手,问道。
“既然林姑娘没事,是不是找到了药材?”
“公子的病是不是?”
林秀儿靠得近了,她才瞧清楚,文远身上的青衣袖子被勾的破破烂烂的,他鬓发凌乱,手臂处有一道不算太深的划痕。
她细细观察一番,瞧着不像是抓伤,倒像是被箭刺伤的。
她胡乱的点点头。“对,找到了,先前已经给你们公子喂药服下了。”
“先瞧瞧药效,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太好了。”文远松了一口气,喃喃道。“三天了,总算是找到了。”
“我先前听村里人说,你们是在山里头遇上老虎了?”林秀儿的心情却不如文远这般愉悦,她皱着眉头问道。
“可是我瞧着你这伤口,也不像是老虎伤的?”
听到林秀儿的话,文远神色十分复杂。“我这伤确实不是老虎伤的,是被个暗地里头的人伤的。”
文远想到此,扯出一抹苦笑。“算起来,也是我们自找的。”
在林秀儿惊愕之中,文远娓娓道来。
“我们在山上呆了大半日,也没寻到什么,险些同那老虎打了个照面。”文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林秀儿明显注意到他的目光隐晦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们原是想避开,向林却不料想瞧见那老虎嘴里头叼着个背篓……”
文远话音一顿,含糊道。“我们便跟着那老虎进了洞穴,闻到那山洞里头血腥味,又隐约瞧见那有具尸首,原是想将那老虎逼走,查看一番,却不料叫那老虎发了狂。”
“那老虎正是壮年,因为被向林刺伤了,故而狠狠抓了向林一爪子。”
“至于我这伤,是瞧着那老虎想逃走,举箭想伤它的时候,被一支突然飞出的冷箭划伤的。”
“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何要护着那只吃人的老虎,可是架不住那人在暗,一旁又有猛禽虎视眈眈的,我们只能先退走……”
文远说起这个时,义愤填膺下竟还有惭愧之感,许是因为年少轻狂,总觉着自己一身武艺,竟连一只恶虎也没能除掉。
“那恶虎凶悍,今日都能食人,只怕日后凶相毕露,会下山来,危害四方……”青衣少年尽管有些狼狈,可却怀着一副好心肠,竟是当真在思考如何除去那恶虎似的。
林秀儿万万没想到这事情真相竟是这样阴差阳错的。
她瞧着眼前这义愤填膺的青年,双手紧紧死捏成拳,想到乖乖巧巧的小白竟叫人误会,还险些让这四人屠杀了。
可她却没法子同文远说明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这本就是个乌龙,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因为她先前装作被老虎叼走,吓了这四人一下。
这四人会受伤,究其根本还是误以为自己误入虎口,想要救人。
说来说去,竟是她自作孽。
“那老虎死了?”林秀儿闭了闭眼。
“这倒没有,向林刺伤了它的前掌,那白老虎聪慧的堪比幼童,受了伤后,听到个男声便逃了。”
文远细细想来,越发觉着其中古怪。
“也不知那男人是个什么来路,存了什么心思,竟是豢养恶虎,也不怕叫着冷心冷肺的畜生反噬了……”
“你管这些做什么。”林秀儿偏开头道。
“你主子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该醒了,你自个包扎一番,待会便去见她吧。”
林秀儿说着,掉头就往门外走。
文远虽有些迟钝,但心思敏感,听出林秀儿话中的不满,他抬头茫然的瞧着林秀儿离去的背影。
“难道我先前说错了那句话不成?”
“林姑娘这好端端的,怎么好似心气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