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
段飞坐在大屏幕前看实时直播,越看越堵得慌,末了拿出嘴里的烟斗,透过混乱的人群盯着画面一角接住段灵玉的戴眼镜男人,冷不丁的问:“他是谁?”
刘雨奇早想做一番解说了,段飞一问,迫不及待的解释道:“怪兽诊所的外科医生,外加擅长心理方面。”
“孙家堡的人?”
“对。”
“原来是刘顾问的老乡啊。”
“哪里,属下和他一直是敌对的,属下和孙家堡所有人都是敌对的。”
段飞眯了眯细长的蓝眼睛:“看样子他跟小玉走的很近,啧啧啧,可惜了,如若不然,我打算改天请他吃顿饭,把他留在基地呢。”
刘雨奇不自然的笑道:“他这次来,估计是瞒着孙晨,如此不懂得体恤上级心情的人,来了也是惹老大不痛快。”
段飞:“刘顾问所言极是,基地里的事有你一个人就够了,看我,太多虑了,兄弟们铜头铁臂用不着外科医生。”
刘雨奇谦虚道:“老大过奖了。”
段飞的目光回到大屏幕上,见赵彬彬叫来卫兵抬走段灵玉,现场乱成一团,惋惜道:“跑的太快了,一箭顶什么用,好歹再射上一箭,明年我好给那亲爱的弟弟上坟呀。”
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嘴猴”已逃的无影无踪,赵彬彬追了一段路连影子都没摸到,后续搜捕交给卫兵。这么一来,段贤无可避免的震怒了,原本为彰显仁慈而不予计较的跟赵彬彬动过手的几个人,也被看押起来,充分体现出段氏子女欺软怕硬的本质,段贤躲在幕后、段灵玉一再退让的时候,他们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要说法;见段贤动真格的,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段飞说完最后一个字动手关闭直播画面,呛人的烟味儿弥漫了整间屋子,刘雨奇忍着咳嗽朝一旁退开,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颇有眼色,当即抗起机关枪,讨好段贤道:“默默不会让老大失望的。”
段飞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极其宠爱的说:“乖,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默默走后,段飞勾勾手指,吩咐幽幽道:“是时候放它们出来撒欢了。”
幽幽身为姐姐,不擅长察言观色,但段飞的吩咐她言听计从,每次都完成的很好,这次她迟疑片刻,破天荒的拒绝了老大的要求:“不如让我去杀了段灵玉。”
“放肆!”段飞鲜少动怒,他只有一条健康的手臂,另一条像细小的珊瑚挂在粗厚的肩膀,弹力十足的皮筋一般可以自由伸缩,幽幽被令她恶心的畸形指爪扼住脖子,挣扎不开,艰难的挤出几个字:“饶命,我……”
“他是本王的亲弟弟,他的性命岂容你来染指!”紫色的筋脉根根凸起,瘦骨嶙峋的手臂越发的狰狞可怖,幽幽被高高的拎起来,漂亮的脸蛋儿因窒息而变得扭曲,刘雨奇惊诧不已,素来只知道段飞有个神经发达的脑袋,能未卜先知趋吉避凶,一呼百应的好手,除此之外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残废,道貌岸然的四处巡检,看上去像勉强提起精神的,故意给人造成他手里捏着无往不胜的杀手锏的错觉。
“幽幽一时口无遮拦说错话,求老大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刘雨奇跪地求情,幽幽被不耐烦的摔出去顺着墙壁滑下来,翻身起来摸着脖颈咳喘道:“我…我这就按老大吩咐的做。”
段飞眼里揉不得沙子,黑沉沉的面孔,她不敢再多看一眼,惶惶然的跑走了。
“告辞。”刘雨奇刻不容缓的退了出去,来到门外,冷风一吹,浑身凉透了,发觉衣衫早被冷汗浸透。
——
段灵玉一觉睡到第三天黎明才模模糊糊的醒过来,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闷痛,五脏六腑被生生击碎了一般。自从十二三岁挨过兄姐的毒打,再没受过这么重的伤,那一次整整半个月下不了床,这次貌似也得休养个十天半月才能随意行走。
一条满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死讯中断了他对医嘱的遵从,那天射他一箭趁乱逃跑的“阿嘴”死了,尸体在护城河下游发现,全身淤青发紫,胸口中箭,和他受伤的位置一致。
人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段灵玉恩将仇报,他重伤卧床,供他驱使的刺客多的是,要么就是段贤夫妇为儿子报仇不择手段杀死了“阿嘴,”可没像上次那样大张旗鼓的闹起来。
王妃夜以继日的守在段灵玉床前,将透露阿嘴死讯的张海峰狠狠训斥一顿,勒令他到偏房反省。
“老子不干了!”张海峰这几天暗查粉丝团的线索,一无所获,赵彬彬只顾忙段家的破事儿,弄的他一肚子火,被王妃骂几句,顿时爆发了,“朵朵,我们走,爸爸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前脚出门槛,朵朵大哭大闹,她舍不得小亮,张海峰遂把小亮带上。
“母亲,张兄就这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段灵玉欠起身,赵彬彬给他垫上靠枕,他握住王妃的手,虚弱的劝道,“哥和他一块来的,您惩罚他,不是让哥难看吗?”
王妃一时没了主意,儿子的伤全靠赵彬彬治疗,她感激赵彬彬,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年轻人。
“好吧,赵医生的朋友,我们一如既往的款待,不过赵医生多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会……”王妃为难道。
赵彬彬接道:“没事儿,该打打该骂骂,老张是个粗人,在孙家堡随意惯了,难怪您看不顺眼,要我我早把他关小黑屋了。”
“真的啊!”王妃喜出望外,连忙督促随侍卫兵,“去,让他们安静点,少爷需要安静。”
“是,王妃!”卫兵话音刚落,张海峰难以置信的粗声大嗓大肆叫嚷,骂起赵彬彬无所顾忌,净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朵朵靠在小亮身边,大惑不解的看着爸爸被带走,天真的问小亮:“他们带爸爸去干嘛?”
小亮:“去玩。”
朵朵:“我也去!”
小亮:“那你自己去好了。”他歪着头靠向门框,视线掠过走廊看向云雾弥漫的天空,胸腔里回响着:“给我一片白云,一朵洁白的想象;给我一阵清风,吹开百花香……”
“母亲,”段灵玉说,“我想单独跟哥说几句话。”
“说就是了,我又不听。”王妃心安理得的当她的电灯泡。
“妈~”段灵玉撒娇央求,频频向赵彬彬递眼色,赵彬彬装作没看见,挥刀划破一片折叠起来的纱布,听段少主卸下平日冷酷的伪装,软绵绵的求他妈走远些,“我要解手!”
王妃红了脸,马上又觉得没什么:“你小时候妈天天给你换尿布,这才多大,有什么好害臊的,妈又不是没见过。”身体力行的去拿屏风后的便器,段灵玉心服口服,一连串的叫:“妈妈妈,行了行了,待会儿,待会儿!”
王妃没从屏风一侧转过身来,她低着头,双肩小幅度的颤抖,抽泣着说:“妈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都伤成什么样了,心还不安分,那帮土匪可不管什么情分,他们都是没心没肺的怪兽,你再有个好歹,让妈怎么过?”
段灵玉心里一阵惭愧,微笑道:“好了妈,我压根儿没想出去,您把儿子想的太勇敢了。”
王妃流泪怪道:“我宁愿你是个懦夫。”
赵彬彬搁下刀子和纱布,戴上放在桌角的眼镜,对王妃说:“我要给他做一次全身检查,请王妃到别处避一避。”
王妃不疑有他:“赵医生,真是麻烦你了,为了玉儿害得你差点受伤。”
赵彬彬:“见义勇为,应该的。”
王妃深受感动,拉起段灵玉的手说:“以前妈总怪你偷去孙家堡,现在看来,再多去几趟也值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赵医生千里迢迢的来看你,这份友情难能可贵。”
“我知道了妈。”
“以后赵医生再来可别瞒着我和你爸,真是,我们喜欢赵医生还来不及,岂会为此怪罪于你。”
“下不为例,”段灵玉赞同道,“下次一定摆十里酒宴为赵医生接风。”
“赵医生,麻烦你看好玉儿,我就在门口,好了叫我。”
赵彬彬抿嘴道:“全身检查需要好几个小时,王妃最好回去等着,好了我立刻派人叫您。”
王妃纵然依依不舍,但不走又显得不够信任赵彬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少主府。
段灵玉暗暗感激赵彬彬出口相助,他喊来侍卫,道:“你去门口守着,没本少主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啧,特别是那两个小孩,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进。”
侍卫道:“是,少主,不过,唱歌的男孩刚刚还在这儿,一转眼居然不见了。”
段灵玉道:“小女孩呢?”
侍卫道:“陪她爸爸去了,她爸爸被暂时看守起来,免得他吵到少主。王妃走时将他领走了。”
“这……”段灵玉转过脸,看向赵彬彬,他虽不喜欢张海峰,总归是他哥的朋友,基本的待客之道是要有的。
赵彬彬轻描淡写道:“没关系,他闲着难受,陪王妃说话挺好的。”
段灵玉颔首道:“你去找唱歌的男孩吧,找得着也好,找不着就算了,府里统共就那么大点地儿,他走不多远,不知躲哪儿玩呢。”侍从刚走,段灵玉立时捞过床头的卫衣套上,边斜昵着赵彬彬,不乏激动之情,“谢了,算是扯平了。”无所顾忌的动作牵动还在渗血的伤口,弓着腰好一会动弹不得。
以他的体质,箭伤无足轻重,厉害的是不明原因的灼烧几乎烧焦了皮肤组织,赵彬彬问他怎么受的伤,他只说是不小心碰倒蜡烛烫的,一听就知道撒谎,段氏一族属于体能超群的异类,寻常火焰伤不到他们,除非长时间的烧同一个地方,据赵彬彬观察,段灵玉心理方面正常,没有自虐或自杀倾向。
他胸口的灼伤分明是高强度的撞击加上离谱的高温所致,他不肯交代,赵彬彬也不多问,在医药贫乏的条件下尽己所能发挥医生的价值。
两天时间,他恢复的能说话很不错了,但不宜多话,因此他支走王妃纯属出于医生为病人身体的考虑。听如此说,赵彬彬呆了呆,恍然道:“没事儿,我早忘了。”
段灵玉忍痛强笑:“当初阻止你复活林霄,你气的暴跳如雷,撵我滚。”
赵彬彬嗤笑一声:“真滚了,挺听话。”
段灵玉:“可不是么,从那以后我没就没去过孙家堡,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赵彬彬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段灵玉接道,“可是你到现在都没帮我‘复活’我的龟船,变得和我一样可恶了,我是不是应该学你的样子撵你滚?”
闭目冥想的赵彬彬睁开眼睛,气急败坏的摇摇头,站起身把他按在床上,一字一字道:“不可理喻!躺好,警告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段灵玉被他粗鲁的推搡弄的脸色煞白,疼的死去活来,恍惚间对上他的目光,呼之欲出的恶言“咕嘟”咽了回去,眼神一下子变得温存起来,抬手扣住他的后脑,柔声问:“为什么?”
赵彬彬一条腿半跪在床边的姿势非常别扭,他挣了一下,两只手竟吸在段灵玉颈侧似的,无端一阵羞恼,粗声道:“这是医生的职责!”
段灵玉轻叹一声,委屈道:“人家还以为赵医生心细如发,体贴病人的心情,变着法子成全我呢。”
赵彬彬与他四目相对,耳根一片火热,愠怒道:“你撒手!”
段灵玉上下打量他的眉眼,鼻息喷在对方脸上,热辣辣的,他玩味一笑:“我也想撒啊,为了不给赵医生添麻烦,没办法,只得老实待着,动弹不了真是挺难受的。”
赵彬彬面红耳赤的嘶吼道:“我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