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扶雪2020-10-03 16:124,198

  来者是个瘦高的男孩,赤膊露足,浑身脏兮兮的,披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衫,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一个小小的腰鼓,行动机械的走进院子,为欢快音乐特地打造的微笑表情在这悲伤的氛围里格格不入,过于清冷的视线倒是跟虚伪的假笑很相称。

  “四哥,傻子闯进来了,我怎么都拦不住!”阿眼媳妇气势汹汹的挥舞扫帚驱赶,男孩稳如泰山的调动章鱼手,在周身形成一个张牙舞爪的保护屏障,若无其事的望着屋顶拍腰鼓,阿眼媳妇吓的丢掉扫帚,尖叫道:“好像是外来者!”

  老者翘起雪白的胡子,顿了顿拐杖,冷着脸道:“阿嘴的灵堂前如此造次,管他是何方妖怪,孩儿们,跟我上!”以杖为剑,健步如飞往外冲,其余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正悲愤不平,情绪很容易被挑起来,不知谁叫了声:“我见过这小子出入少主府,八成是段灵玉派来幸灾乐祸的,兄弟姐妹们,咱们同出一族,却生来比他贫贱,他辈分高怎么了,难道就能随意糟践我们吗!”

  “我们拿他没辙,那是看在老祖宗的份儿上,可不能轻易放过这奴才!”

  小亮见怪诞者们大呼小叫的对自己充满敌意,不禁做自我反省,打算换首歌,音乐库加载程序卡住,不小心触及另一类别的储存系统,院子上空顷刻充斥着磁性的男低音:“最让我自责的事情就是认识你,每次看到我们城里的人,都会觉得你还没进化好。”

  老者猛地刹住脚,他身后的怪诞者们跟着一起鸦雀无声,惊奇的东张西望,一时弄不清声音发自何处。

  小亮急促的点击悬浮在眼前的屏幕,时不时地传出信号不好的杂音,男低音继续:“我来到你住的城市,觉得目之所及的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也许是传说中……遇到了缘分的感觉,可你长的那么帅,把我都比下去了,让人看见怎么得了?一次又一次,撕碎你的肖像,祭奠我心里的那座坟墓。”

  怪诞者们一片茫然,守在屋子里的阿眼不由自主的皱起眉,说:“这不是段灵玉的声音吗?”

  怪诞者们愤然大叫:“戴面具的段灵玉,我们杀了他!”

  男低音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清澈:“我画了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你和他。”

  小亮的笑意加深,近乎有血有肉,再次仰望屋顶,他懒得钻研赵彬彬开发的据说是按照他身体特征设计的实用性系统,干脆将段灵玉的录音当成音乐播放,谁让赵彬彬脸色难看的要死,看上去简直想把段灵玉当场掐死摔个碎尸万段,他喜欢屋顶上这激烈的一幕。

  怪诞者们汹涌的潮水般席卷了他,小亮拔腿就跑,段灵玉透过录音器发出的嗓音变得时断时续:“说白了,孙家堡的生物长的合我口味,我吃……不到……所以难受……”

  “渣渣,你看好门,别再让无关之人闯进来,搅扰了阿嘴的英灵。”

  “是,四哥。”

  “我再跟阿嘴说几句话去。”

  “四哥,你节哀顺变,阿嘴生性懒散,活着的时候没干过几件事,这会儿到了冥界可不得不做苦工了,估计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阿眼没理会媳妇的阴阳怪气,径自回到厢房,冲门前说:“出来吧。”

  赵彬彬和段灵玉从墙壁后的阴影里走出来,阿眼伸手示意:“进屋吧。”说着转身走到棺材旁,用一双不算难看的金鱼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异乎寻常的镇定,赵彬彬却感到一种不祥的阴沉。

  他扶着段灵玉,找了一张木椅让他坐下,不无尴尬的搓搓手,走近阿眼道:“你见到我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阿眼漠然道:“奇怪,我为什么要感到意外?”

  赵彬彬想了想说:“你支走怪诞者,连你的妻子也被支开,如果你想对我们不利,凭你孤身一人,嘿嘿,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谁说我想对你们不利了?我真那样打算的话,在那个傻小子抬头看屋顶的时候,我就该嚷嚷出你们躲在屋顶。”

  “那你现在为什么叫我们进来,既然没有找麻烦的打算,就该放行才对。”

  阿炎淡淡的瞥向段灵玉:“因为我想亲耳听到凶手的忏悔。”

  段灵玉赫然起身,愠怒的反驳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凶手,有本事拿证据来!”

  阿眼冷冰冰的说:“当然有证据,跟我来。”

  赵彬彬和段灵玉相互看了一眼,跟他走进堂屋,他掀开墙根一块与水泥地别无二致的嵌板,陡峭的楼梯又长又窄,通往地下,段灵玉不曾听说段城居民的房屋挖有暗室,乍一见,同赵彬彬一样,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我走在前面,给你们照亮。”阿眼所谓照亮的东西竟是阿嘴的骨灰盒,漆黑的空间里,前方幽深的尽头是一堵平整的土墙,阿嘴的面貌反射在上面,像投影机的效果。

  这种景象让赵彬彬蓦地想起粉丝团追星时手里挥舞的荧光牌,他抿抿嘴,没说话,时刻提起戒心,段灵玉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意味深长道:“荧光粉做出来的照片就是好看。”

  “我可怜的兄弟一辈子没画过像,这是死后画的,可再高明的画师,面对一个死人,画的也未免有些失真。”暗室大的超乎想象,十几根合抱粗的柱子,挂满了灵幡,像落满雪花的百年大树,他们进入的是一个诡异的“森林。”

  段灵玉冷言冷语:“画师修正了他的残缺,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这才是合格画师该掌握的技巧。”

  走在前面的阿眼忽然不动了,段灵玉没放在心上,背着手绕过他往前走了几步,阿眼咆哮着迅速伸过粗壮的手臂,揪住段灵玉的领子,他硕大的脑袋后方,墙上正映射着阿嘴怪异的嘴脸,和阿眼狰狞可怖的面孔诡异重合。

  “你敢嘲讽我弟弟长得丑!”难听的粗嗓子刮的耳膜生疼,灵幡受到激荡的回声冲撞而幽灵似的飘舞起来。

  段灵玉强忍着胸间剧痛抽了抽嘴角,脸色像涂了一层生机全无的面粉,唯有一双眼睛漆黑灵动,锋锐如常,可他实在无法在呼吸凝滞的情况下吐出几个像样的字。

  “凶手,罪人,你我要你向我弟弟磕头忏悔!”段灵玉被阿眼拎在结实的手里拖着走,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粗粝的沙沙声,显得笨重拖拉,走过最后一根柱子,眼前是一块巨石,巨石上放着一张玻璃制的护理台。

  但他仅仅走了四五步,一条毒蛇似的鞭子电光火石间缠上他的手腕,凶狠的束缚力勒的他大叫着松开手,然后被鞭子外斥的力道推的连退十几米,撞的护理台险些儿掉出巨石,闪烁着夜色的鞭子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手腕上留下几道血红的伤痕。

  “你没事吧?”赵彬彬扶起段灵玉问。

  段灵玉蹭去嘴角的血丝,强笑:“死不了。”

  阿眼知难而退,跪在护理台前抱头痛哭:“哥对不起你,你没享过一天福,如今走了哥还保护不了你,哥不是人啊!”

  赵彬彬暗骂一声“你本来就不是人,”横鞭指向阿眼,厉声道:“你一开始就认定我们是凶手才故意帮忙打掩护的对不对?”

  阿眼狼狈道:“对。”

  “可惜你猜错了,看到我们的瞬间你心里失望透顶,难为你演的滴水不漏,用密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现在你一定后悔极了,引狼入室要后果自负的。”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好,那我就说的更明白点,”赵彬彬在他背后走来走去,“阿嘴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个人要杀他,可出于某种原因不方便亲自动手,于是就拜托你代劳了,你做贼心虚,以为是幕后主使来了,所以支走了一众亲戚朋友,结果却不是,按理说见到段灵玉你应该立刻喊人围攻,可已经表现友好了,总不能反复无常,那样事后也必定引起别人的怀疑,只好将错就错,把我们引进狼巢虎穴了。

  我没猜错的话,柱子里应该藏了许多武器。”

  阿眼怒道:“眼见为实。”

  段灵玉缓步来到柱子前,用磁石测量里面的分量,从上到下,没发现任何异常。

  赵彬彬不解的喃喃道:“一百平方米左右的空间,十二根立柱,而且都粗的过分,说它没有猫腻鬼才相信。”

  段灵玉:“要不拆一根看看。”

  赵彬彬赞成道:“行,试试看。”

  “我去上面取工具。”

  阿眼哑声道:“畜栏边有铲子,你们这些含血喷人的恶魔,害死我弟弟,又来诬陷我,就让神来向你们宣告我的清白吧。”

  “慢着!”赵彬彬叫住段灵玉,“别去了,我觉得里面可能有陷阱。”他指着护理台问,“这是什么?”

  护理台内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被透明度极好的罩子笼在里面,凝聚着神秘的寂静。阿眼搬开罩子,掀开毯子的一角,声音更嘶哑了:“给他准备的忏悔台,”缓慢的将脖子转向段灵玉,“恶魔,过来赎罪吧,求阿嘴原谅你。”

  他掀开毯子,只见台子上陈放着一张人皮,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如一根融化的蜡烛又软又薄,扭曲的铺在上面,五官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段灵玉胃里翻涌,头脑一阵晕眩,赵彬彬斜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后脊梁兀自冒了一层冷汗:“阿嘴的尸体?!那骨灰盒里装的什么?”

  “骨灰盒是空的。”段灵玉接道。

  “什么?”赵彬彬暗自惊诧,难以置信的审视着犹如被风干的尸体,似乎被抽去了骨头,血液流尽,只剩一张人皮,什么都没穿的人皮,看得出上面除了弹孔就是淤青,好像一块破破烂烂的粗布,饶是心理素质极高的赵医生也差点没崩溃。

  阿眼伏在床前,情绪显得很激动,翻人皮的时候他手抖得厉害。

  尸体背后正中有一块深刻的疮疤,阿眼悲凉的说:“前是枪,后是箭,恶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拿过枪,也没射过箭,更没打过人,”段灵玉辩白道,“这根本算不上证据!”

  阿眼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支断箭,悲怆的叫道:“这支箭是从他背后拔下来的,正是那天他射你的那支,你还他一箭就算了,为什么非得把他杀死?城主纵容你胡作非为,可没给你生杀予夺的权利。”

  多说无益,段灵玉委屈极了,这时,赵彬彬大致将尸体上的创伤检查了一遍,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即枪伤和箭伤分别受创于两个时间,枪伤在前,箭伤在后,相差半小时左右,淤青则受创于箭伤的时间,也就是说,杀害阿嘴的很大程度上是两名凶手所为。

  “段城的武器装备相当于冷兵器时代,所以用箭的一方可能来自这里,”赵彬彬忖度道,“另一方,用的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武器,从伤口的大小可以推断出枪口的尺寸,口径在20mm左右,类似古代打仗用的火枪,这不符合……”

  “不符合飞船基地高度发达的科技,凶手不会来自那里。”段灵玉闷闷不乐的说道。

  从刚才开始,赵彬彬就感到段灵玉有意无意的庇护着什么,听如此说,确定了内心的猜测,他不愿因此事而牵扯到段飞,或许他早就怀疑是段飞所为,专程来探个究竟,这么费心的掩护,是为了顾及手足之情吗?赵彬彬一时拿捏不准,说道:“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弄清凶手的目的,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去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阿眼,给阿嘴画像的画师的联系地址,请你提供一下。”

  “不用麻烦了,”阿眼沉闷的说,按着护理台站起高大的身子,烦躁不堪的样子,“我说了,凶手是段灵玉,再查也不会有别的结果的。”

  赵彬彬道:“说话要凭证据,你冷静点。”

  “包括你,赵彬彬,你是孙家堡的人,你和段灵玉一前一后,杀了我弟弟!对了,段灵玉当时受伤了,说不定是别人代他动手的,反正都一样。”他旋即举起骨灰盒,水晶亮的刺眼,“要证据是吧,这就是,城主给我三万金币,企图息事宁人,我怕尸体引起更多人的质疑,才谎称已经火化了,实际则用腌晾技术保存了起来,留个念想,不算违背城主的要求。

  我从三万金币里拿出一千个做了这个玩意儿。”

  。ps:求足迹,让我知道你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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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2:彬彬有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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