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有何话说?”李景隆站起身,径直走到吕宏烨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他,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出乎所有人意料,明明已经穷途末路的吕宏烨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身形有些摇晃,眼神却异常坚定,毫不退缩地迎上李景隆的目光。
“既然知道我是吕家人,就该明白,这件事绝非我一人所为,背后牵扯甚广!”
他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语气带着威胁:“识相的话,王爷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此事就此揭过。”
“否则,不仅王爷自身难保,恐怕还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到时候,谁也讨不到好!”
吕宏烨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背后的势力,远非吕家那么简单。
而在这大明朝堂上,能让吕家如此有恃无恐。
甚至敢私吞赈灾钱粮的,除了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后,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景隆看着吕宏烨眼中的疯狂与笃定,指尖微微收紧,眼底的寒意愈发深沉。
这场贪腐案,显然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你想拿太后来压我?”李景隆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轻蔑,眼神扫过吕宏烨那张故作嚣张的脸。
“是又如何?!”吕宏烨冷笑着张开了双臂,胸膛挺直。
“你不是要抓我吗?来啊!我绝不反抗!”
他的声音里满是挑衅,眼底闪烁着有恃无恐的光芒。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已经很久没人敢当着李景隆的面如此威胁他了。
厅内那些原本隶属于吕宏烨的泷州官员,此刻个个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们万万没想到,吕宏烨竟真的敢与李景隆鱼死网破。
更没料到这震惊泷州的赈灾钱粮缺失案,主谋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甚至还牵扯到了远在京都皇宫、权倾朝野的太后!
空气仿佛凝滞在这诡异的对峙中,官员们大气不敢喘。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满心都是惶恐与不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抓你了?”
就在吕宏烨以为李景隆已然退缩时,李景隆却缓缓摇了摇头。
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怕了?”吕宏烨闻言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随即像是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脸上的冷笑愈发浓烈。
他轻哼一声,转身便向外走去,“既然王爷不敢动我,本官公务繁忙,就不留王爷在此耽搁了!”
他脚步轻快,语气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得罪了太后,在泷州你或许能逞一时之威。”
“但京都,你怕是再也回不去...”
“去”字尚未完全落下,那充满嚣张气焰的话音便戛然而止。
正迈步走向门口的吕宏烨突然浑身一震,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缓缓溢出一丝乌黑的血迹,原本嚣张的眼神瞬间被惊愕取代。
厅内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景隆,脸上写满了骇然。
只见李景隆不知何时已悄然移步至吕宏烨身后,手中紧握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
那是他方才从押送贩夫的戍军手中夺来的制式军刀,此刻刀刃已尽数刺入吕宏烨的后心,刀柄兀自微微颤动!
所有人都以为,当吕宏烨搬出太后这座大山时,李景隆必然会有所顾忌,甚至做出妥协。
就连吕宏烨自己,也仗着背后的势力,毫无防备地转身离去。
却没料到,等待他的竟是这样一道索命的寒光。
李景隆的选择,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吕宏烨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艰难地缓缓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景隆。
那双原本充满挑衅的眼睛里,此刻已被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填满。
鲜血顺着他的衣襟不断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我说不抓你,”李景隆冷笑着盯着他绝望的双眼,眉宇间杀意纵横,如同来自九幽的修罗。
“可没说要放过你。”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吕宏烨的心上。
“我杀你,不为朝廷律法,不为与吕家的旧怨,只为那些因你而无辜枉死的泷州百姓!”
“吕宏烨,你知法犯法,利用职权私吞赈灾钱粮,致使泷州大旱之年雪上加霜!”
“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死伤无数!”
李景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震得在场官员耳膜嗡嗡作响,“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景隆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蹬在吕宏烨的小腹上!
“噗——”一声沉闷的巨响,吕宏烨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
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那把插在他后心的长刀,竟直接冲破了他的胸膛!
刀尖带着滚烫的鲜血,在墙上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真真是透心凉!
吕宏烨双目圆睁,口中鲜血狂喷,身体缓缓滑落在地,再也没了一丝动静。
他死了,死在了布政司的大堂之上,死在了所有泷州官员的亲眼目睹之下。
李景隆的雷厉风行,往日里他们只敢在传闻中听闻。
今日亲身经历,才知这位王爷的狠厉与决绝,竟到了如此地步。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官员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李景隆一眼。
更不敢去看地上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对,便会被这位盛怒之下的王爷殃及池鱼,落得和吕宏烨一样的下场。
李景隆没有再看吕宏烨的尸体一眼,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寒潭般扫过一众瑟瑟发抖的官员。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布政司半步!”李景隆脸色阴沉如水,扬声警告,声音里的威严不容置喙。
“吕宏烨虽为主谋,但此案牵连甚广,涉及之人绝非他一人!”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官员的脸:“识相的,就老实交代!”
“将吕宏烨这些年在泷州犯下的所有贪赃枉法之事,一一供述清楚,不得有半分隐瞒!”
“若有谁敢欺瞒谎报,妄图蒙混过关,与吕宏烨同罪!”
此言一出,所有官员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停颤抖。
口中连连应道:“下官不敢!下官一定如实交代!”
李景隆不再理会这些跪地求饶的官员,转身迈步走到陆源面前,眉头微微皱起。
陆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
见李景隆看来,更是浑身筛糠。
“你虽说是被吕宏烨逼迫顶罪,但这些年依附于他,助纣为虐,也并非全然无辜。”
李景隆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源脸色惨白,连连磕头:“王爷明鉴!下官也是被逼无奈,若不从命,家人便会遭难啊!”
“本王不会杀你,”李景隆打断他的哭诉,“但需将你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审理,给你一个公平的审判。”
陆源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抬起头,脸上满是感激,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王爷仁德,下官永世不忘!”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哀求,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李景隆:“只是...下官的家人,不知能否...”
“放心,”李景隆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你的家人我已让人妥善安置,不会有事。”
陆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次磕头谢恩。
李景隆转头看向一旁的吴杰,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此刻心中也激起了惊涛骇浪。
看向李景隆的双眼之中,满是钦佩与敬畏。
“吴将军,”李景隆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几分沉稳。
“还得劳烦你带人押解陆源和那名贩夫,随我一同回京,作为此案的人证。”
“另外,”李景隆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本王怀疑,泷州三司之中,参与此案的官员还有漏网之鱼,绝非今日在场之人那么简单。”
“请吴将军立即调派兵力,将泷州三司所有官员尽数拿下,严格审问!”
“务必深挖细查,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确保没有一个同党能够逃脱!”
吴杰闻言,立刻挺直身躯,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
“末将遵令!定不辜负王爷所托,必将所有涉案之人一网打尽!”
说罢,吴杰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立刻去调兵遣将,执行李景隆的命令。
厅堂之内,李景隆负手而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吕宏烨已死,可此案背后牵扯到的太后与吕家,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场风波,显然才刚刚开始。
很快,吴杰便命人将大厅内的所有人全都带了下去,紧接着又亲自带人赶往了都指挥使司和提刑按察司。
李景隆缓缓走出内堂,玄色锦袍在微凉的风里拂动,衣料上暗绣的云纹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若隐若现。
他仰头望向天际,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如幕,将日色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暖意都透不进来。
泷州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吏治腐败,民不聊生,而端坐于金陵龙椅之上的建文帝,却偏听偏信,任由奸佞作祟。
“这样的朝廷,若不推翻,百姓何以为生?”
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片刻光景,一道黑影快步穿过空荡荡的庭院,正是福生。
他身形矫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来到李景隆面前,单膝跪地,躬身一礼:“禀告少主,陆源的家人已全数安全救出,无一人受伤。”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少主果然料事如神,吕宏烨的确早有防备。”
“您抵达泷州的当日,他便暗中派人将陆源一家老小软禁在城郊别院,若不是我们提前布局,恐怕还需费些周折。”
李景隆缓缓颔首,神色依旧凝重,抬手示意福生起身:“知道了。”
他目光扫过庭院中散落的枯叶,沉声道,“接下来的审讯、定罪之事,全权交由吴杰处理。”
“传令下去,夜枭司所有人不得再参与其中,以免行事张扬,露出马脚。”
他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夜枭司浮出水面,这是他的底牌。
不到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他绝不会轻易动用这股力量来对付朱允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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