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原本还没这么生气,听阿望这么一说火气蹭蹭蹭地往头顶冒。
“你说什么呢?庆哥哥说了此生不会再看旁人一眼,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玉娇怒不可揭,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指着阿望。
阿望也不怕,略带尴尬地笑笑:“老爷年纪又不大,您总不能让他做和尚吧?再说珠玉生的花容月貌,凭哪个男人也把持不住啊。”
珠玉闻言,得意地扭了下腰肢,她知道在元府,阿望就代表着老爷,阿望说的话多半是老爷授意的,于是她更加得意地看着玉娇,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轻嗤了一声:“不就是怀个种嘛,老爷天天宿在我房里,还怕我怀不上?到时候谁能抬成正妻可不好说哦。”
“你!”玉娇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原本她能在元府立足,多半靠的是这个孩子,她回府那些日子对元庆很是冷淡,也看开了这些名利,可是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便处处替孩子着想,总想着母凭子贵,等原配一去,她便能被扶正,原先的冷淡也渐渐褪去,开始变得爱争抢,都是因珠玉而起。
愤怒就像一触即发,仗着有点身手,也不顾有孕在身,她再次扑向珠玉,珠玉惊慌地往阿望身后躲,阿望冲她使了个眼色,珠玉瞬间站着没动,她的身后就是人工湖,虽是早春,但是天气还是很冷,吵闹声引来了很多围观的下人,若是平日里阿望早就将这些人赶走了,但是这回他却没喝令他们退下,而是任由他们观摩。
玉娇冲过来时力气不小,她是拼了全部力气的。
珠玉突然从阿望身后出来,闪到一边,在湖边连连后退,玉娇红了眼,也不管不顾地跟过来,珠玉脚后跟绊倒一块石头,就在玉娇双手碰到她的时候,珠玉往后一仰,下意识地抬手就去拉玉娇,玉娇被她握住手腕,猛然惊觉过来,想抽回手已经不可能,整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二人齐齐落入水里。
珠玉懂水性,只是从没在府里表现出来过,玉娇常年居于深山,是一点水性都不懂的,她拼命扑腾地喊“救命”,岸上的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平日里玉娇在府中有些嚣张跋扈,对下人并不好,此时大家都站在原地踟蹰不前,目光都落在阿望身上,他才是管事的,他不开口没人敢动。
珠玉假装往水里沉,趁机抓住了玉娇的脚踝,用力将她往下拉,原本还在水面扑腾的玉娇以很快的速度往下沉。
珠玉心中的仇恨被点燃,嫉妒、愤怒和阴狠全都释放出来,她在水底用力捶打着玉娇的肚子,岸上的人看来却是二人在拼命挣扎求救,不一会水便被染红了。
“啊!”岸上有人带头惊叫了一声,接着便是胆小的人四处乱窜。
阿望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吩咐道:“快救人,救人呐,都愣着干嘛?”
湖水刺骨地寒冷,趁机钻进了每一个毛孔里,玉娇只觉得腹部疼痛难忍,一股血腥猝不及防地窜进鼻孔里,原本已经模糊的意识陡然清醒,她一张嘴,只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珠玉还拉着她的脚踝,直到她蹬掉了一只鞋也没把她放开。
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有人开始往水里跳,珠玉这才迫不得已地将手松开,佯装溺水地拼命扑腾,有人将她拉起,往岸上游去,见她上了岸,立即有人送来了被褥和毛巾,仔细地帮她擦着,可是玉娇便没这么好运了,她的下身还在流血,整个人被捞出来血淋淋的,口中不停地喃喃低语:“我的孩子,孩子……”
整个人脸色苍白,丝毫没了生机,阿望这才吩咐:“快去叫大夫啊,死人吗?”
有小厮匆匆跑了,站在旁边的人有的甚至吐了,这种场景有几个人见过,玉娇虽然平日里跋扈,但此时却如风中的残叶,风一吹就要凋零一般。
有人不忍,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阿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
玉娇坐的那块地板很快便被鲜血染红了。
等大夫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
元庆闻言从市舶司赶了回来,众目睽睽下玉娇推了珠玉,珠玉也是受害者,元庆象征性地责备了两句便让她回房休息了。
房里只剩下元庆和大夫还有玉娇。
玉娇已经昏死过去,元庆皱着眉头看她,无比心痛地看向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夫惋惜地摇头:“溺水时间太长了,胎儿保不住,就连大人也不一定能醒过来。”
元庆的心里是有过一丝难受的,但是玉娇这个人太过锋芒毕露,早晚要坏了他的事,如今这般结局倒是最好的,他道了谢,送走了大夫,独自一人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玉娇苍白的脸,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玉娇还是死了。
死在一个深夜。
碍于没有身份,元府不能将她风光大葬,只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她送出去,元庆让阿望在崀山找了一块风水宝地把她葬了,出府的时候,被蹲守在门口的小乔瞧见了,小乔一眼便认出草席里裹着的就是玉娇,她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紧紧地捂住嘴巴,她压下心里强烈的悲恸,一路跟着埋尸的人来了琅山,等阿望一走,她从树后冲出来,一下扑在草席上,泪眼婆娑地问:
“她怎么死的?”
埋尸的人是元府从外头请的,因为府里没人愿意干这活,给了些银子,等入殓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一番,这才知晓这元府出了这么个事。
领头的先是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小乔穿戴齐整,不是女鬼,想必是同病相怜的小姐妹,这才叹息了一声,告知道:“听说是在府里跟人争风吃醋,掉进池子里了,大人孩子都没了。”
小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她嫁人了?”
“嫁人?”那些人手上动作不停,“若是嫁人了,哪怕是个妾好歹也入了元家祖坟,怎么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呢,多半是通房丫头。”
小乔闻言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元家?家主叫什么?”
那人不耐,一把推开她的手,这大半夜的寒风呼啸,他还等着干完活回去睡觉呢,语气变得烦躁起来:“新上任的市舶使元庆,怎么,你还想去拼命?”
小乔踉跄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