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瓷器？”孟停云拧眉，如他这般珍爱世间珍宝，也尚且只见过白瓷、红瓷，这蓝瓷是什么模样？
沈惜禾端着手不说话，目光沉沉地望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停云睨了她一眼，神色微动，献宝似的挨过去：“我听闻有一种制瓷之法叫‘祭红’，便是用人身投入窑火之中，以血染瓷方可成……”
“功”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胥子瀚拉了袖口，他回神，胥子瀚冲着他挤眉弄眼。
“你干嘛？眼睛抽风了？”
“啧。”胥子瀚扫了一眼神色未变的沈惜禾，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孟停云，压低了声音，“你这是让小王爷去死啊？”
孟停云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王爷断不能效仿此法，这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命重要的，瓷器那玩意，没有就没有嘛。”
沈惜禾扭头看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孟停云被她看的毛骨悚然，也着实后悔方才那鬼劳什子的“祭红”之说，眼下只担心小王爷别真把自己投进那窑火里才好。
见她迟迟不做声，孟停云的一颗心颤了又颤，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扳过沈惜禾的身子搭上她的肩膀，他比沈惜禾高出大半个头，所以弯了弯腰才能与她平视，苦口婆心地劝：“妹夫，如今你已然不是一个人，凡事得想想秋芸，她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守寡。”
沈惜禾却丝毫未动，就这么回望着他，心中不禁腹诽道：这人生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憨了点。
她忍了忍，将汹涌的笑意强压了下去，才板着一张脸说了一句：“要丢也是丢你进去。”
孟停云一愣，思索起沈惜禾这句话的真实性，得出的结果是，小王爷真做的出。
赶紧缩了手，一脸讪笑地立在一旁，毫无贵公子之气。
沈惜禾扭身看向方才来报的小厮，敛去了笑意：“明日便是月半，你带人去打听鬼市的消息，即刻来报。”
“是。”那小厮领了命便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里。
“鬼市？”三个臭皮匠异口同声地问。
沈惜禾难得有了点耐心，耐着性子解释：“西陵每月月半会出现鬼市，但是鬼市的地点无从得知，需有缘人自己去找，因买卖时间为夜半子时开始，所以称为‘鬼市’。”
“那为何要这么费劲去找鬼市？”
“相传鬼市是一个特殊的群体，那些在鬼市上售卖之人，手中都会有一些奇珍异宝，乃至是世间传闻里的玩意，说不定都会有。”她顿了顿，本想说一说她爹的五谷丰登五福瓶，也是在一次偶然寻得鬼市后制出的，但眼角瞥了三人一眼，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
孟停云越听眼睛越亮，谁都知晓他钟情收藏，不过这世间珍宝但凡他看上的也都想尽办法弄到了手，倒是不知这鬼市可有他不曾见过的宝贝。
“明日，我们同你一同前往。”
每月月半将至都是沈惜禾最为期待又最是失落的时候，若是能顺利找到鬼市，说不定她就能发现她爹当年制出五谷丰登五福瓶的秘密，只不过那五件宝贝中的穗瓶她也只在青头山沈惜元的寨子里见过一回，待鬼市之后，若无线索，她还想再去一趟。
鬼市难寻她一早便有了心理准备，派出去的人从晨起便出了门，直到当天夜里子时前仍未得到消息。
“继续找。”沈惜禾不想放弃，毕竟子时才开市，她还有时间。
“小王爷可是要去鬼市？”周秋芸半梦半醒间听到动静起了身，见沈惜禾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往外走。
沈惜禾颔首：“抱歉，将你吵醒了。”
周秋芸快速地更了衣，在沈惜禾探究的目光下挽上她的臂弯：“我同你一起去。”
三个臭皮匠也不知是不是没睡，沈周二人刚过垂花门，便见三人立于前院。
胥子瀚一眼便瞧见了跟在沈惜禾身后的周秋芸，她着了一件梨花白的长裙，底下是烟青色的裙摆，只不过领口微低，下颌线延伸至脖颈的线条优雅美丽，就像药王山的湖水，多情缱绻，像是画里走来的，精致的眉眼温顺柔美，脑子里陡然冒出林旭说的“国色天香”，是男人都有本能，他看的愣神，回神时却瞥见沈惜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他心虚地挪开目光，心里却不断念叨：“罪过罪过，小王爷恕罪。”
还有一刻钟便是子时，散出去的人陆续回来，皆是摇头，沈惜禾拧着眉，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递给为首之人：“把这个分发下去，这是天心食肆楼的东西，寻人之用，我这里是主香，到时候你们若是发现了鬼市记好位置便来寻我。”
孟停云也拿到一只，他借着回廊里的灯光瞅了瞅：“虫子？”
“这是识香螟，对我身上这种气味尤为敏感，时候不早了，大家抓紧出发。”
“是。”众人再次散去，孟停云等人紧紧地跟在沈惜禾身后，她没带沈深深，孟停云想着怎么也得保护好他们。
看着沈惜禾的背影，他莫名升起一股肃然起敬之意，要说他来西陵之前，只不过是冲着沈家的瓷器，对沈惜禾也只是浅于传闻中的了解，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觉得沈惜禾是为数不多的精明之人，不是工于心计的精明，是对事物看的透彻、行事又缜密细致的精明，反观自己，若是有这般心智，他也不至于对风雨飘摇的云仓朝廷避之不及，而定然会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心念转了这么多，最后都只化为一声叹息。
到底也不过是囿于一方的闲散王爷，眼神不经意落在她的脸上，初见时她一副玩世不恭，眼下却是神色清明，孟停云轻笑，这表妹夫虽还小，但生的着实好看。
前面的人骤然止了步，孟停云抬眼，惊讶地张大了嘴。
碧波粼粼的海面上火光点点，竟像星星一般点缀其上，平日里幽暗神秘的海岸此时却热闹了起来，沿着海岸线泊了一排渔船，渔船往返于岸边及海上，海风不时送来人语交谈，却又听不真切。
“小王爷，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