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惠应麟
我是泡泡2025-11-18 10:352,431

陈凡将手中文章轻轻置于案上,目光扫过凝神屏息的众人,最终落向神色恭谨的刘大受,缓声开口,其声清朗,不疾不徐:

“刘典签此文,破题便是‘圣人论为政,独思夫以德者焉’,以‘明德’二字立骨,可谓深得《大学》‘三纲领’之精髓,开门即见山,立意高远,佩服。”

他略作停顿,让众人稍品其味,继而道:“文中论‘帝王立政,贵在有为’,又言圣人‘默契无为之道’却‘有所以课其实者’,此一番辩证,尤见功力。非深味于经史者不能道。昔日朱子注‘为政以德’,言其‘无为而天下归’,程子亦倡‘无为’之效。刘典签于此,却能不囿于成说,点出‘道尚丽于虚也,有所以课其实者,而后政以懋’,此为卓见。这便如孔子虽赞舜‘无为而治’,然《中庸》亦云‘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致’字,便是工夫,便是‘有为’之实,绝非放任虚无可比。刘典签此文,于‘有’、‘无’之间,持论中正,深得‘执两用中’之旨。”

陈凡语速平稳,既点出刘文契合程朱之处,更着重褒扬其不盲从、能自出机杼的辩证思考,这正是学问进阶的关键。

“至于结尾,‘盖端本善则义,既协于辰居;而纲举目张,象自符乎星共’。”陈凡微微颔首,“‘纲举目张’一语,出自《吕氏春秋》,用以呼应‘为政以德,譬如北辰’之喻,甚是贴切。北辰居所,喻人君修德端本;纲举目张,喻政事有条不紊。德为政之本,政为德之用,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刘典签以此收束全篇,使得‘为政以德’之旨,不仅有心性之基,更有经纶之效,气魄宏大,收束有力。”

他的点评至此,既充分肯定了刘大受文章立意之高、用典之精、思辨之深,尤其赞赏其能在尊奉程朱的基础上展现出独立的思考与辩证的智慧。所言皆有本之论,引据皆切中文章肯綮,无一丝空泛溢美之辞,亦无刻意打压之态,全然一派就文论文的坦荡气度。

最后,陈凡目光平和地看向刘大受,淡然一笑:“此文理明词畅,结构谨严,尤其是能于先贤涵泳中别具只眼,更为难得。依陈某看,已得制义三昧。”

此评一出,堂内诸多士子皆不由暗自点头。陈凡之评,精准而克制,既显眼力,更显气度。

即便是刘大受本人,在对手如此公允乃至带有几分赏识的评价面前,那恭谨的姿态下,虽胜负之心未减,却也难对这番点评生出恶感来。

空气中原本因惠应麟激烈批驳而生的紧张气氛,似乎也因此缓和了几分。

见自家夫子大力赞赏别人,马九畴的目光黯了黯,脑袋也垂了下来,花白的几缕发丝被穿堂风一吹,竟让人感觉他有点心灰意懒、就此沉沦的味道来。

陈凡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并没有开口劝慰。

这时,陈观笑道:“状元公,依你大家之见,我这两个学生如何?”

“精熟典籍,未来不可能限量。”陈凡依旧一副微笑的摸样点评。

明明是别人打上门来挑衅,但陈凡的涵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观师徒都不由折服。

见对方不卑不亢,始终以礼相待,就连陈观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便笑着对陈凡道:“状元公莫要谬赞,我这两个弟子,一个年轻气傲,一个老气横秋,既没有状元公的沉稳,也没有状元公的年少有为,终究差了不止一筹,惭愧,惭愧。”

听到这话,众官员纷纷侧目。

你的学生,拿来跟陈凡比?

你这不是侮辱人吗?

人家年少成名,二十岁不到就连中三元,金榜题名,你拿你徒弟跟人家比,虽然嘴里说得好听,但有这么比的吗?

陈凡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挤兑,于是摇了摇头道:“不好比,不好比。”

“每个人的未来,现在怎么说得准!”

陈凡也是狡猾,他这句话也是模棱两可,你不是要拿你弟子跟我比吗?

我已经中状元了,文章一道,自在巅峰,而你的弟子将来怎么说还未可知,你怎么跟我比?

果然,惠应麟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陈大人,你这言外之意是我师兄弟二人未来的成就未必能比得过你?”

陈凡呵呵一笑:“少年人,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目标不要订的太大,山要一座座翻,水要一道道蹚,你们还是乡试想比过我的弟子再说其它吧。”

惠应麟大怒:“你的弟子?那个老头?”

说到这,他伸出手指向马九畴。

马九畴见状,羞愧的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倒是他的儿子马夔怒道:“我也是生员,乡试时,不如我们比一比?”

惠应麟上下打量了一番马夔:“就你?”

马夔涨红了脸:“怎得?”

惠应麟呵呵冷笑,不再看他,而是对陈凡道:“陈大人,既然你的弟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我勉为其难与其比试一番,不如这样,就以乡试挂榜的名次,我与刚刚那狺狺狂吠之人比一比。我这师兄,就勉为其难再跟那老头比试一番,可敢迎战?”

陈凡摇了摇头:“你跟马夔都是南直隶的考生,尚且可比,九畴与这位刘生员分在两省,考题都不一样,如何可比?”

这时,一直微笑不语的刘大受突然道:“回禀陈大人,我家已经从湖广迁入南直,户籍也迁入苏州府了!”

陈凡一愣,图穷匕见啊,原来他们早就有准备,就下了套等着自己这边往下跳了。

惠应麟闻言,傲然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直视陈凡,声调锐利而清亮:

“陈大人,岂不闻《论语》有云:‘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师者若真具传道授业之能,何至门墙之内朽木难雕、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昔孔子设教,首重‘因材施教’,观大人高足,或空谈道德而失政事之实,或拘泥陈说而乏应变之智,此岂非师者导引失序之过?”

“《中庸》明训:‘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然‘致’字背后,乃是克己修持之实功,绝非虚悬‘无为’而废纲纪!今吾辈以乡试为衡鉴,正合《春秋》‘正名’之义——名不正则言不顺,师道尊严,当以实绩为凭,岂能徒仗科名虚誉而蔽贤者之路?”

他语锋陡转,袖中手指倏忽抬起,直指马九畴方向,厉声道:“《吕氏春秋》有言:‘举纲而万目张’,今日赌约便是这纲目之始!若大人门下果能于南闱之中,以文章实力压倒我师兄弟,我惠应麟当即刻束脩登门,执弟子礼以求教;然若大人之教终显支绌……”

他刻意顿挫,冷笑一声,“则请效古之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自此闭门谢客,慎勿复以‘明德’之论误人子弟!否则,岂非违逆《大学》‘修身而后家齐’之序,徒令天下笑儒门师道沦胥?”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在场的王大绶、韩辑等人这才发现,原来陈观等人并不是临时针对,而是早有预谋。

他们的目光看向陈凡,很想知道陈凡会不会答应惠应麟的挑衅。

继续阅读:第691章 文心铸剑,笔阵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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