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率大军到达长安时,已是七月。大军于巳时从金光门进入长安,长安百姓夹道欢迎,百官自三品以下皆候于金光门,李世民亲率一、二品官员、皇子、王孙迎于皇城朱雀门。
朱雀门口,李世民见到了李靖、李道宗、侯君集一行。
李靖走时,头发还只是花白,回来时,已是须发全白。时年李靖六十五岁。
大军留于朱雀门外,李靖率李道宗、侯君集等随李世民入太极宫。
太极宫立政殿。
李靖交还虎符,陈述作战事宜。
吐谷浑之战,战役细节、各道行军总管作为、主要将领功过,李靖已在行军表上陈述,今日立政殿上,只是稍做综述。虽早已在李靖的奏表中知道这些细节,李靖的陈述还是令李世民龙颜大悦。除盐泽道总管高甑生外,李靖以及其余四道行军总管侯君集、李道宗、李大亮、李道彦,又及部将契苾何力、执失思力、薛万均、薛万彻、薛孤儿等都得到圣人的厚赏。封李玙为游骑将军,侯宗仁为游击将军。
只盐泽道总管高甑生在围剿伏允关键一役中未按期到达,贻误了军机,致使左屯卫将军薛万均与其弟薛万彻被吐谷浑围困,若不是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率数百骑兵及时解救,薛氏二人险些丧命。皇帝念其昔日也建战功,也只责备数语,未加责罚。
契苾何力本是铁勒可汗,后率部归顺唐朝,授任左领军将军。皇帝爱他忠勇,知他年愈二十尚未娶妻,遂将宗室之女临洮县主嫁与为妻。
想到自己也随大军征战西北苦寒之地,一路奔波劳苦,众人都有封赏,独自己受到皇帝责备,高甑生心生愤恨:李靖,老匹夫!你休高兴得太早!
皇帝体恤众人出征大半年,返回长安后,必然想与家人见面,遂令众人在家沐休两日,两日后在两仪殿接风洗尘。
李靖李玙回到家中,一家团聚,欢喜之情不必细述。
两日后,李靖李玙赴宴,李靖奏明皇帝:仍然想如出征前般,不理朝事,赋闲在家。
皇帝沉思片刻,道:“爱卿乃国之栋梁,还是不要致仕。也不必每日上朝,无事在家,有事上朝便可。”
李靖遂领旨谢恩。
李靖不再上朝,每日仍旧呆在书房中纂写《六军镜》。张老夫人和彩云依旧作陪。一日,李靖停笔喝茶的间隙,张老夫人和李靖提起了李瑶的婚事。张老夫人道:“瑶儿已经十三了,京城里这么大的女孩子大多都定下了亲事。药师怎么想呢?”
药师是李靖的字。
李靖沉思良久,方说:“瑶儿自幼习武,和一般的闺阁女子本就不同;貌似乖巧守礼,实则不拘小节,自有主见。如果就局限在京城,一时我竟想不到何人堪配。”
张老夫人点点头:“我也不想让瑶儿嫁到外地,离我们太远。可是京城之中,朝野之内,似乎没有哪家的公子是良配。”然后她提起李靖出征期间,颇多人家托媒说亲,都被她一一挡回。
李靖问:“都有哪些人家?”
张老夫人就说,有某某公家的世子,某某家的小侯爷,某某公府的大公子,某某伯家的嫡孙……还有侯家的二郎。
李靖问:“侯君集家的?”
张老夫人点点头,说:“是侯夫人亲自登门,为他家二郎来提的亲,我以等药师班师回朝后再商量推掉了。只怕清静不了几日,又会有人来提亲了。”
李靖说:“若是侯家的老大,这门亲事还可考虑。这次出征期间,我对侯宗仁印象颇佳,他有勇有谋,为人也忠义磊落,相貌虽一般,在武将里也还说得过去。只不过,他老子说起过,他前年已经和金紫光禄大夫沈知礼家的二丫头订了亲了。若是他家的老二……”李靖就摇摇头。侯宗义跟他哥虽是同父同母所生,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是个提笼架鸟、游手好闲的货,无事就捧捧戏子、追追名妓什么的,一个典型的公子哥。哪里入得了李靖的眼。
张老夫人说:“我也瞧不上。何况侯夫人……我也不想让瑶儿有个厉害的婆婆。”
侯夫人娄氏在京城的贵妇圈口碑不太好,刻薄、傲慢、阴狠、睚眦必报。侯君集有数房妾室,却无一个妾室能生下一男半女,候家的几个子女皆是正妻娄氏所生。这在京城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两人沉默了。
李靖呷了口茶,又道:“这次剿灭伏允,为我唐军提供慕容伏允藏匿消息者居功至伟。夫人,你知道是何人?”
张老夫人问:“是你麾下哪位将军?”
李靖摇摇头:“非也。”
张老夫人又问:“是朝廷陇右道的人吗?”
李靖还是摇摇头,说:“是‘天机阁’阁主。”
张老夫人疑惑地看向李靖。
李靖微微一笑:“夫人,这人你还见过,是郁道长的徒弟,瑶儿的师兄,昆仑门的萧远。”
张老夫人眼睛一亮,萧远,不就是前年、去年和郁道长一同前来拜会李靖的那个年轻人么?言辞不多,然每出一语,必有深意;举止有度,虽是江湖人士,却胜过京城万千贵胄子弟。郁道长貌似随和谦逊,其实眼高于顶,所交往者不过李靖,少林普云方丈等屈指可数的几个。连李勣托李靖带话,想和他结交,都被婉言拒绝。萧远是他唯一的爱徒,说明萧远必有过人之处。并且,萧远高大英俊,相貌堂堂,外表也和瑶儿堪堪相配。只是,萧远看上去也有十七、八了,这个年龄,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亲了。
李靖笑着说:“郁道长跟我说过,萧远还未成婚,也未曾定亲。”
张老夫人就问:“那他家中还有什么人?”
李靖心里就明白了,这人,夫人是中意了。
李靖缓缓道来:“他出身兰陵萧氏,梁武帝萧衍的后人,说起来萧皇后、御史大夫萧瑀还是他的亲戚。他父母俱亡,也无手足兄弟,身边也只有萧家的世仆追随了。”
张老夫人就点点头。
张老夫人思虑的是,父母俱亡,无兄弟同胞,坏处是无所依傍,没有扶持,但对于萧远那样的人,是不需要依傍的吧,再说他的身后,不还有昆仑门么;好处就是不需要侍奉翁姑,头上没有公婆约束,身边也无需看小姑小叔的脸色,不必“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只要和萧远琴瑟和鸣,就仍能过得恣意轻松。
就剩下萧远和瑶儿两个当事人的想法了。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老夫人可是一丁点都不想委屈自己的宝贝孙女。要瑶儿愿意才行。
虽然还不知道瑶儿的态度,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萧远都是不错的选择。先前总说等李靖回来拿主意,其实张老夫人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而事实是,李靖从未让她失望过。压在心里多日的心事有了眉目,张老夫人露出舒展的笑容。
把宝贝孙女的婚事放到一边了,张老夫人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萧远怎会有伏允的消息?这件事你跟圣上提过吗?”
李靖淡淡一笑:“昆仑门在西域经营多年,对西域各方面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师徒前年来我们府中时,就已经料定朝廷对吐谷浑必有一役。在护送瑶儿从云台上回来之后,萧远就去了西域,那时就是为截取慕容伏允消息做绸缪。西域幅员辽阔,气候恶劣。虽然我军大败伏允,然伏允世代盘踞西域,找几个藏身之处却是轻而易举。若不是萧远及时获得伏允藏匿消息传信于我,大军还朝还不知在何期呢。”
李靖呷了口茶,又道:“圣上有海纳百川之胸襟,非常人所及。还是秦王时,曾得少林武僧相救,因此对武林人士颇为敬重。这次昆仑门的事,我自然不能隐瞒。但昆仑门一向行事低调,虽然愿意襄助朝廷,但不愿深陷朝纲。郁道长特地嘱托我,我自然也要为他们向圣上转达此意,圣上只说了‘难得’,也准了。赏赐还是有的,陇右道秦州、成州以及云台山方圆数百顷的良田赐予了昆仑门,总是让他们悉心武艺,有机会报效朝廷罢了。”
张老夫人点点头:“圣上圣明。”
李靖又说:“天机阁专营信报,人员身份需隐秘不为世人知晓。萧远系天机阁阁主,夫人,阖府也就你我二人知晓,万不可泄露给他人。”
张老夫人问道:“瑶儿是昆仑门的人,连她也不能说吗?”
李靖想了想,道:“她既是昆仑门弟子,就让她自己从昆仑门那里知道便罢。”
张老夫人道:“如此甚好。”
家仆报任城王李道宗携王妃、县主来访。李靖请他们在正厅相见。县主李盈儿见过李靖夫妇后,就有彩云引往李瑶的映霁阁。李瑶早就在映霁阁门口迎候。
自群芳宴后,两人已是数次相见。李盈儿喜佛法,常看佛家典籍。她知道李瑶师出昆仑门,禀道家,就与李瑶闲聊佛道两家。说也奇怪,她两人虽然一个投身昆仑门,修得是道家的逍遥功,一个醉心佛家,信奉的是西天的如来佛,却甚是投缘。李瑶知李盈儿体弱多病,就把昆仑门调身养息的心法写与李盈儿,还教授李盈儿如何修炼此心法。李盈儿悉心练习,后来身体果真康健了许多。
再说李道宗夫妇见李靖。潘王妃一向与张老夫人交好,李靖与李道宗关系也不错,这次西征吐谷浑李道宗又在李靖麾下,两人并肩作战,关系自是又进了一层。李道宗也不与李靖客套,很快就说:“李大人,有人托我夫妇为媒,向瑶小姐提亲。”
李靖夫妇对视一下,这么快就又有人来提亲。能托任城王李道宗做媒的,自然来头不小。
李靖问:“是哪家?”
李道宗说:“侯君集家。侯夫人托本王为他家二郎提亲,但本王没应承。”
潘王妃接着说:“瑶小姐仙姿佚貌,高洁娴雅,皇后娘娘都十分爱重。候老二什么人,竟敢肖想。候家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
李靖夫妇赶紧拱手道谢:“多谢王爷、王妃为敝孙女推辞。”若让他们李家两次亲口拒绝候家,侯君集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虽说李靖无事不上朝,与侯君集还是同朝为官,免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也尴尬。
送走李道宗夫妇,李靖夫妇感到要早日为李瑶订下亲事的迫切。萧远没有父母,他的婚事自然要和郁净泓商量。可是眼下也不知道郁净泓云游到了何处。李靖想了想,就给方廷轩写了封信,交与赵立,命人连夜快马加鞭送往云台山。
次日,李靖上朝,吐谷浑之战结毕。朝堂之事,他未置一词,就等散朝回府。
忽有刺史高甑生出列,联名广州都督府长史唐奉义,告李靖谋反。
李靖率大军西征吐谷浑凯旋,彼时威望正隆。刚刚还朝,圣人隔三差五还有赏赐。李靖为人又低调,从不居功自傲,朝野一片颂扬。此时却有高甑生、唐奉义状告李靖谋反,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李靖心里很明白,征战吐谷浑时,高甑生未按期到达,贻误了军机,受到自己的责备;且自己将此据实呈报给圣人,高甑生定是为此才诬告自己。而唐奉义,是自己在武德四年安抚岭南时结下的梁子。武德四年,李靖奉旨越过南岭,到达桂州(今属广西),派人分道招抚,所到之处,皆望风归降。大首领冯盎、李光度、宁长真皆派遣子弟求见,表示归顺,其中,冯盎与唐奉义有宿怨。唐密信告李靖,要他不接受冯盎的归降。这唐奉义,靠和宇文兄弟合谋杀死炀帝杨广起家,本身没什么功业,为人狭隘狠毒,李靖自是没有听从,自此得罪了唐奉义,唐奉义便怀恨在心。
李靖镇定自若,也不为自己申辩。他等着皇帝的判定。
君臣多年,皇帝深知李靖为人,他是不相信李靖会谋反的。
皇帝说:“李爱卿,你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但既然高甑生、唐奉义告你,朕就要查明,好还你一个公道清白。”
李靖:“谢圣上圣明。”
皇帝就命尚书房玄龄调查此案。
晚上,李家晚膳的时候,几个公子及女眷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李瑶心想:祖父一心为国,不贪权柄,回朝后马上就交出兵符,就这样,还有人告祖父谋反,可见人心之险恶。
李玙愤愤不平:“祖父出征吐谷浑之前,一直闭门写兵书;大军还朝后,立马就交回了兵符。祖父这样的人还被告谋逆,还要被调查,这还有没有天理?!”
李德謇喝住了李玙。
张老夫人说:“玙儿也没说错。”
李靖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日起,璨儿、璠儿、珣儿,你们几个,下学就直接回家,不可流连在外。”哥几个点点头。
李靖又看看李瑶,想想李瑶交往的无非是县主李盈儿并少数几个贵女,闺阁女子之间往来,想来也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就没有说什么。
想起自己几次与李恪的会面,李瑶倒有些心虚了。幸亏祖父没说什么。
李家闭门谢客,然而谣言却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长安。
李道宗不便造访,李盈儿悄悄见了李瑶几次,她把外面的谣传委婉得告诉了李瑶。
除了有攻击李靖李德謇李玙祖孙三代朝中为官的,更多的谣言落在李瑶身上。说什么李家眼高于顶,李瑶非皇子不嫁;李瑶早就盯上了东宫,无奈东宫正妃良娣位份已有人,单等空出位份来;还有更恶劣的,直指李瑶救晋王不是武艺高强,而是靠的妖术……
张老夫人听到这些,气得发抖。攻击李靖李德謇李玙的,她不畏惧,因为她相信李靖,既然李靖对这些谣言泰然自若,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攻击瑶儿可不成,瑶儿还未出阁,女儿家的清誉何其重要!
李家闭门谢客,李靖大门不出,不等于李家就没有办法。很快,赵立就查清,关于李瑶的谣言全都来自于一个地方——侯府。
知道了谣言的来源了——其实张老夫人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反而冷静了。所谓“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李靖率大军战胜吐谷浑,声名达到顶峰,朝野上下一片颂扬,溜须拍马者无数,她正可以凭这些事来分辨谁才是李家真正的朋友。
房玄龄办事老练,不愧“房谋杜断”,十日后调查就有了结果。李靖也被提前通知,次日到了朝堂。
房玄龄的调查洋洋洒洒,光宣读就接近一个时辰。最后一句话:李靖谋反,查无实证,纯属诬告。
皇帝震怒,虽然结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听到调查里所说,西征大军到了西北,大漠气候恶劣,有时酷热难忍,有时寒冷得令人颤栗。有时无水,他们只能刺马饮血解渴。李靖以六十五岁的高龄,以大军统帅之尊,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上下一心,才换来这吐谷浑大捷……皇帝龙颜大怒,高甑生、唐奉义惶恐跪下谢罪,皇帝哪里肯宽肴二人?
时《唐律》有“诬告反坐”,“诸诬告谋反及大逆者斩”的规定。意思是犯有“谋反”或“大逆”者,按律当斩;诬告他人“谋反”“大逆”者,也当斩首。当下,皇帝喝了一句:“来人——”高甑生、唐奉义吓得魂飞魄散,战栗不已。
殿上有人替他二人求情,无非说两人是开国功臣,希望圣人格外开恩。
李靖一语不发。
出人意料的事,房玄龄也替唐奉义说了好话:“陛下,虽然唐奉义确系诬告,但念在他也曾追随先帝,对陛下忠心耿耿,也参战吐谷浑,还请陛下留他一条性命吧。”
李靖看向房玄龄,却见房玄龄面无表情。李靖和房玄龄的私交还不错,当初李靖致仕,听闻朝廷要对吐谷浑发兵,李靖登的就是房玄龄家的门,请求房玄龄代为向圣上陈述,自己想挂帅远征。
相比李靖,房玄龄才是李世民的股肱之臣。房玄龄是秦王府旧人,追随李世民平定天下,出生入死;又参与玄武门之变的策划,帮助李世民谋得帝王之位。李世民论功行赏,以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人功为一等。房玄龄因功进爵为邢国公。
而李靖,虽然屡建战功,但在李建成与李世民的夺嫡之争保持了中立,未参与玄武门之变,仅凭这一点他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就远不及房玄龄。甚至不及尉迟敬德。对李世民而言,你李靖,是有功之臣,是国之栋梁,但你,不是朕的最心腹、最信任之人。李靖对此心知肚明。
房玄龄既开口为唐奉义讲话,圣人自然是要听的。他看看房玄龄,又看看李靖,然后问李靖:“李仆射意下如何?”
李靖心内苦笑,唐奉义、高甑生栽陷谋反这么大的罪名给自己……他面上还是保持平静,躬身对圣人说:“就依了房大人所请吧。”
苦主既然这么说,圣人顺阶而下,算是给了房玄龄这个面子。唐奉义、高甑生诬陷重臣,流放漠北。又再三抚慰李靖。李靖谢恩。
回到李府,李靖破例没有去写《六军镜》,一个人呆在书房。有小厮传来书信一封,说是房府送来的。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字:欠恩还情。审时度势。
前四个字是说,他房玄龄欠过唐奉义的人情,今日殿前为唐奉义求情是还唐奉义的人情;后四个字是站在朋友的立场,让李靖看清形势。李靖在书房沉思良久。
晚上阖府晚膳的时候,李靖说:自今日起,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
李靖还有两兄两弟在朝为官,连兄弟也要少来往了。
功高盖主,历来为帝王所忌。纵使英明如李世民。
阖门自守,别人犹可,李瑶却犯了愁。在此之前,她和李恪陆陆续续又见过几次,都是假借高阳公主之名。关于她的谣言传遍长安城,连李恪都知晓不少。两人见面,李瑶烦恼不已,李恪安慰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令祖父大人的为人,天下人都知,我父皇更知。令祖父大人的事毕,关于你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自去年离开云台山返回长安之后,家里的事情连接不断。伯母生病,祖父并二哥远征,祖母生病,祖父二哥得胜返京,祖父遭人诬陷,自己深陷谣言……想自己在云台山时,每日只同众同门兄弟姊妹修练武功,过得是何等的逍遥自在。返回长安后,虽然上有祖父祖母伯父伯母疼爱,下有几个哥哥呵护备至,虽是锦衣玉食,然言行拘束了很多,在府内犹可,一旦出府,时时要表现出大家风范,处处是打量自己的眼睛;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和各路朝廷命妇、贵女周旋,要长袖善舞,要八面玲珑……祖父祖母伯父伯母从来没有这样要求她,但是她却明白,如果她留在长安,要想在长安的贵妇贵女圈立足,就必须适应这些、学会这些。睿智、练达、低调如祖父,尚且遭人谗言,不得不如履薄冰;而自己,从小就习惯云台山这种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是否真的就能适应长安?她对自己、对未来产生了忧虑。而这些忧虑,却无法对人讲。想见李恪,只怕更加困难了。
李靖被诬陷一事澄清了,关于李瑶的谣言也稍微沉寂了些。李府上下也算平静了下来。张老夫人静候郁净鸿的回音。
十月,收到郁净鸿的书信。他很看好萧远与李瑶二人。
李靖夫妇的打算:瑶儿毕竟才年方十三,等她及笄之时,再把亲事定下来也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