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的孙远盛，身子一抖，感觉到恐惧了，他看到的赶毛驴车的半个光头老汉，难道就是这个朱豁子？
正在恐惧当中的孙远盛，被店里刚进来的客人打乱了思路。
来人全身白衣，一看就是家里出事的。
那人是过来买烟酒的，店掌柜问他是谁家的，那人说是北村朱万财的，店掌柜一听，大吃一惊，说是上个月还好好的，这怎么就没了。
那人说是，他是朱万财女婿，前几天家里买了肉，给老人送上来一些，到了后才知道，老人自从入冬下坝就再也没回来。
他赶紧回去沿路寻找，在坝下的沟里发现了老丈人的驴和车，当时的朱万财都被摔得面目具毁，只不过奇怪的是，周边的地上没有血迹。
这才找人抬上来，在村外西郊给处理后事。店掌柜连连叹气惋惜，让那人带走了墙角的两块盐砖。
此时的孙远盛，已经不再说话，静静坐那发呆，他也知道，这朱万财，定然就是店掌柜口中的朱豁子了。
后面的车队也陆续上来了，人和骡马都得休息一下，大家就坐到杂货店前，吃吃喝喝。
过了一会儿，最后的四村赵玉英，汲汲皇皇赶着车跑过来，然后扔下马缰绳，就往桌前跑来。
还回头看了看车后，然后端着桌上的酒瓶子，咕嘟咕嘟喝了半瓶，别人抢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喘息一阵才说清楚，他在快上坝的时候，路也平了，那跟车的小伙子就睡着了。
赵玉英家的老马走得慢，就在最后，走着走着，他感觉身后有嗒嗒嗒嗒的脚步声跟上来，他回头一看，是一头白毛驴车，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那驴头几乎伸到他的车斗里了。
他催促马儿快走，急走了一阵，那驴车还在车后，他细看那驴，驴眼睛也是白的，全身没有一点杂色，他侧身再看赶驴车的人，是个左半边秃顶的老汉，额头上似乎有个洞，但眉毛以下的面容很模糊，根本看不清，就像是没有五官。
他大吃一惊，用鞭杆敲到了跟车人的脑袋上，跟车小伙突然坐了起来，四下看看，问赵玉英怎么了。
赵玉英用鞭杆指了指车后，那小伙子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向后看去，然后又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赵玉英催马儿快走，头也不回，说到，白毛驴，你没看到毛驴车啊。
小伙子说，没看到，后面什么也没有。
赵玉英回头一看，明明毛驴车就在车后，还咧着大驴嘴，像是在嚎叫，却听不到声音。
赵玉英让小伙子赶紧把车上的石头，往后扔，使劲砸，小伙子虽然看不到毛驴车，但他还是往后扔了石头。
赵玉英不敢再回头看，在车上蹲起身子，两鞭下去，马儿跑了起来，就这么一路跑上坝来。
人们哄堂大笑，说他是昨晚输钱，怕让他上来买烟卷了。
听到这些话的店掌柜说话了，别笑了，他看到的，还真像是后村的朱豁子。
刚才朱豁子的女婿还来买烟酒，他身上可是一身白衣啊。
众人听了，都不再说话。缓过神来的孙远盛开口了，大家别担心，就真是朱豁子，咱们也不用怕，他是急着回家，只不过赶巧了，和咱们顺路。
说着，回头看着赵玉英又说，你不也好好的啊，这事过去就别提了，晦气不晦气次要，这条路咱们以后可是要常走的啊。
店掌柜又叹气，希望等过两天朱豁子的事办完，他也就去该去的地方了，这条路上，本来就很不太平了。
店掌柜最后悄悄和孙远盛说，前两年那个带人推倒石头窝子的村长，回村一个月后，在家里突然暴毙而亡了。
当年因为那件事，那趟跟他去草原贩牛羊皮的人，差点都没能回来。
那年冬天，他们又正常出发了，走出县城后。
有人提议，要走一下老人们说过的近路，那条近路叫一条道，意思就是直接通往草原。
以前人们常走一条道，后来老人们说那路上不太平，慢慢都快被忘了。
孙远盛说自己建议走常走的老路，虽然多走两三天，但沿途的路况和村镇也都熟悉，肯定安全。
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这些人都是青壮年，也都想走一下老路，如果没什么问题，以后来回能节省下好几天时间啊，这样路上的费用也省了，还能早点回家。
孙远盛看多数人都要走一条道，也就同意尝试一下。
一条道的路很平坦，然而，这一路上竟然没看到一个村庄，更别说大车店了，就上午见过一位放羊的老汉，老汉说这条路上，很少有车马从这里走了，你们要多留心啊。
但他们看到路面没有杂草丛生，应该常有车马走过，可能是老汉没看到过罢了。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大家心里都挺着急。
但又不敢在这荒野停下，只能硬着头皮前行，骡马们也自然很累，走得就有些慢了。
孙远盛也感觉到奇怪，这平坦的一条路，竟然没有岔路口。
太阳落山了，车队后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孙远盛怕是遇到强人，让跟车的杨三庆赶车，他爬到车边上摸出了汉阳造，然后向后面传话，大家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听他招呼。
大家都不再说话，也放慢了行进速度。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听声音，也是车队，但他们是奔跑的，就像是针对孙远盛他们而来，扑腾混乱的马蹄声，搅的大家心跳更快了。
马蹄声到了跟前，这队车马没有人的叫喊也没有马儿的喘气声音。
马车队根本没有停下的迹象，那此马的长相奇特，就像没有嘴唇，那一排马牙就裸露在外面，或许是天色较暗，看不清。
就这样，那些呲牙咧嘴的马儿拉着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或者可以这样说，这些车马，就是从他们的车队里穿过去的。
孙远盛感觉到的不是碰撞，而是一阵刺骨的寒冷，他们瞬间被黑风包裹起来。
太阳刚落山，还有光线，但这风一来，天瞬间黑了，是突然的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孙远盛的两匹马也跟着风奔跑起来，明显是被这黑风吓得惊了，顿时不听三庆手中的缰绳。
孙远盛赶紧去拉车的磨杆，可颠簸的马车几乎要把他甩下去了，他的手只能紧紧抓住车上捆绑货物的绳子。
他把三庆一把拉倒，让他抓紧绳子，别被甩下去，要是再被后面的车压到或被马踩到，那才是更危险的。
在这冰冷的黑风中，孙远盛没感觉到西北风的那种冻手冻脸，这种寒冷很奇怪，是能渗进骨头的寒气，任凭你有两层羊皮大棉袄，在这风中就如一张薄衫。
一柱香的时间，马车突然遭受了猛烈的撞击，马儿们嘶叫几声，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