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江清笑容嘲弄:“别搞笑了,季书哲,我宁愿丢工作,也不会求你。”
季书哲骤然握紧拳,脸色又黑又沉,漆黑的眸子震颤不已。
他以为,江清看重这份工作,多过看重霍军屹。
可江清,竟然连“求”字都不肯说。
她一己之力,怎么对抗厂领导和区领导营造的地雷阵?
“江清,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脾气?职场不是家里,不是谁都要忍耐你!”
“等等,忍耐?”
江清忍不住笑出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你说的是你和江家人,就因为我怀疑陆芊芊居心叵测,就要送我去劳改农场的忍耐吗?”
“还是逼我替陆芊芊下乡,在大雨天打完我撵我走的忍耐?”
“又或者是,绑架我,坏我清白,要我承担破鞋名声的忍耐?”
她每说一句,季书哲的心口就插上一刀。
“清清,这些不是我做的。”季书哲的声音苦涩而沙哑,“如果我知道江小河要用绑架的方……”
“闭嘴吧!”
江清实在是听不下去,眉眼染着讥讽。
“不是你做的,你不在场吗?别告诉我你没有办法阻拦!”
季书哲身形猝然一晃,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江清,我是想过要给你一个教训,但我没准备和你走到现在这一步,我愿意……”
“哈?”
江清眼角的讥讽越来越浓。
“你该不会以为,你还愿意要我这个嫁过别的男人的女人就是做出很大牺牲吧?”
季书哲像是被戳中心事,沉默不语。
江清眼底荡开一层又一层冷意,嗤笑一声:“我不需要你的牺牲,滚远点!”
她大步离开。
手腕被季书哲拉住:“清清,你忘了我们之前做出的承诺了吗?”
江清大力甩开他的手,鼻腔酸涩,她强忍:“忘了。”
怎么能忘记呢?
最炙热的那一年,在红旗下,他们宣誓。
永远不会彼此背叛,永远要在一起,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
他们会为了同一个崇高的理想,一块建设祖国,创建家庭,养育子女。
如果有人离开,另一个人……
会在子女有工作后,殉情。
过往的一幕幕冲击太阳穴,江清眼眶滚烫,她抬头望着天空。
曾经的他们,真是傻的可以。
誓言傻,人也傻,燃烧自己的所谓爱情,最傻!
眼泪倒灌,江清勉力维持冷漠,回到霍家,拉出季清安,关门。
霍军屹担忧地看着她:“他跟你说什么?”
江清声音闷闷的:“让我求他。”
霍军屹脸色铁青,要往外走,江清拉住他:“干嘛呀,要替我出气啊?”
“你不是有重要任务吗?不要节外生枝。”
霍军屹动作一僵,黑沉的眸内酝酿着熊熊怒火。
“我不会求他,更不会给他目光,他越是想要刁难我,我越是要迎难而上。”
再难啃的骨头,也不会比上辈子的劳改农场更难生存。
她一定会啃下来。
江清拍拍他的肩膀:“霍军屹,我有办法处理,相信我吗?”
霍军屹臂弯拢住她,结结实实按在怀里。
江清一僵,就听霍军屹低沉的嗓音暗哑。
“江清同 志,我永远相信你。”
……
中院。
季清安踢着路上的小土块,一张笑脸耷拉着:“爸爸,你是不是又得罪了江清?”
季书哲脸色阴沉,晦暗的眸中涌动着季清安看不懂的情绪。
“她会回来求我的。”
季清安沉默了片刻:“可是爸爸,江清好像不会求人。”
季书哲微微一怔。
季清安叹气:“我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江清有多难受。”
季书哲摸摸他的头:“安安,你还在怪你芊芊小姨吗?”
季清安摇摇头:“不,我肚子疼的快死的时候,我已经不记得芊芊小姨了。”
“我当时想的,全是你。”
“因为我最爱爸爸,爸爸不相信我,让我最最最难受。”
霎那间,季书哲像是被巨石砸中,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安顿好季清安,前往岳父赵德刚家。
说出自己的目的后,赵德刚良久不语,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品着茶水。
“书哲啊,赵书哲这个名字,我喜欢很久了。”
季书哲一怔,目光有如黑夜般深沉。
赵德刚笑起来:“不急,江清不是有三天时间吗?你还能好好考虑。”
季书哲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攥起,指尖嵌入肉中也浑然不觉。
他已经叫了父亲还不够,竟然还想要他改姓!
这个老王八蛋,胃口越来越大了!
赵德刚看着他僵直的脊背,心情很好。
第二天去市委开会,也是笑眯眯的。
可会议开完后一出门,他的好心情就戛然而止。
江清站在市委门前,一看到他,就热情洋溢迎上来。
脸上挂着和她本性全然不符的热忱:“赵副区长,我算过了,您从市委回到区委的路程要半小时,您把这半小时给我采访,我绝对不会打扰您其他工作,好不好?”
赵德刚想拒绝,可他身后,市委的领导已经走过来。
“江清小同 志,你又在采访了?”
江清笑呵呵点头:“对呀!我们机械厂要报道赵副区长,可赵副区长工作繁忙,我只能挑时间,在不耽误他工作的前提下,尽量多收集信息。”
“好呀!”大领导点头表扬,“要是大家干工作都有你这种坚持不懈的精神,咱们的建设工作,绝对能往前迈进一大截。”
“老赵啊,你就配合一下,不要打击年轻人工作的热情嘛!”
赵德刚脸色铁青:“我接下来还有事,不如江清同 志明天到我办公室。”
江清眸光闪了闪:“好,到时候稿件写出来,我准备再投一次京市日报,看看能不能再创辉煌。”
赵德刚咬牙切齿:“你工作真努力。”
第二天。
江清如约来到赵德刚办公室。
有了在大领导面前那番话,不怕赵德刚不配合。
她坐到赵德刚对面,按照采访提纲问了几个问题。
赵德刚却不回答:“江清同 志,你是做笔杆子的,我这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理,你给我想想。”
“这个人,不管孩子,不孝顺父母,一心只顾着自己快活,徜徉在几个男人中间。”
“你说说,我是不是该给她处分,送她去游街?”
江清佯装听不懂赵德刚的内涵,微笑着问:“您对机械厂下半年的工作有什么展望呢?”
赵德刚一拳打在棉花上,刚想发火,突然想到什么。
拨打内线电话,五分钟后,秘书送过来一份信件。
赵德刚打开看了下,笑着递给江清:“你看看。”
“这里头写着霍乐辰妈妈的情况。”
江清不接:“这和我今天的采访内容无关。”
赵德刚推给她:“你看。看完要还是有心情采访,我就配合。”
江清深吸一口气,打开信件。
从赵德刚的表情中,她就能猜出内容不太友好。
可真的看完,江清心尖还是止不住的颤动。
霍乐辰的妈妈并非难产而死,而是养了霍乐辰好几年。
但在生下辰辰后,就不断出轨,霍军屹还一直纵容。
只要她愿意留下,甚至完全不在乎她拿钱养姘头。
可她,最后还是卷走家里所有钱跑路。
霍乐辰在部队一直被骂破鞋的孩子,霍军屹想让他换个环境,才带他退伍。
江清用力深呼吸,肺部紧绷的感觉却完全没有消失,胸腔憋闷的厉害。
这份信件中,霍乐辰爸爸妈妈的故事,和霍军屹与她讲的完全不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信件前半部分一直用着辰辰爸爸辰辰妈妈的称呼。
直到退伍那段,才出现霍军屹的名字。
“江清同 志。”赵德刚突然喊她,不怀好意问,“你说,霍乐辰妈妈如果回来,你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