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哲眉眼竟然带着笑:“清清,我等你。”
江清挑眉:“等什么?”
季书哲笑而不语。
等霍军屹腿伤痊愈,他会亲自把清清捉回来。
但现在,他不能告诉她。
江清口是心非,明明不要求霍军屹感同身受,却生气他的淡然。
双重标准,恰恰出卖她的内心。
江清眸光锋利:“又是不能透露?”
“八年前,八年后,你总搞得神秘兮兮的。”
季书哲迎上她锋锐的眼神,目光却下移,定格在她殷红的唇上。
比之前更红。
红得他体内的情绪蠢蠢欲动,几乎等不及。
“想知道吗?”他问。
江清“嗤”了声,摇头:“没兴趣。”
他如何发神经,她一概不感兴趣。
江清扭头要走,季书哲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
江清的脚步左转右移,似是要躲开他。
在她回头发怒之前,季书哲声音坦然:“江大海信任我,你如果不想跟他们纠缠,我跟着你,能帮大忙。”
江清停下脚步,回头的目光戏谑:“你觉得我会怕吗?”
“我跟你们来,不就是要给江志强守灵?来之前,我就猜到事情不止磕头那么简单。”
看季书哲瞬间的怔愣,江清心口的郁气散了些,冲着他挥挥拳头:“别跟着我。”
走近坟头,江清就看到江大海和江小河被霍军屹带来的人压着。
江清垂眸,极轻的勾唇笑了下,快步走到霍军屹身边。
霍军屹抬眸,威势极重:“伤到了吗?”
江二哥不服气喊:“让她给爸跪着认错,她能把妈弄哭,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谁能伤到她?”
霍军屹想到几天前,江清差点被愧疚和挣扎折磨的不成 人样。
张口要反驳。
却被江清拦住。
江清目光一片清明坦荡:“你说的没错,你们江家人都伤不到我。”
“我们,早就断亲了,不是吗?”
看到她这样不以为意,江大哥心头异常烦乱,似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口。
在江清的背后,是他亲手挖掘出来的父亲的坟墓。
从听到消息到现在,他好像才真有了失去父亲的实感。
身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
“你……你一定要在爸爸的坟前说这个?”
江清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江父黑白的照片。
心口沉甸甸的,一双眼睛却无波无澜。
“他比你看得开,早就了解到我们之间不再有缓和的机会。”
所以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只默默跟着她。
可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对不起”三个字,还是在江清心中刻出痕迹。
她抿了抿唇,又回头给江父嗑三个响头。
“放开他们吧,咱们走。”
江清的声音淡漠而冷凛,不带一丝温度,看着被压着的江家众人,仿佛在看陌生人。
最后的目光,落在江母身上。
“妈。”
江母身体抖如筛糠,心口像是被捏住一样窒息。
“大哥。”
“二哥。”
江大海和江小河也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是最亲近的称呼,却让他们无端端屏住呼吸,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飞走一样难受。
江清笑了,声音平静:“最后叫你们一次。”
“今后,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轻柔的声音砸在三人身上,如同巨山一样压迫。
江二哥感觉喉间腥甜:“江清,我们还是邻居。”
江清歪头,冲他殷殷笑着,笑容却满是讥讽嘲弄。
江二哥心口发堵。
他看得明白江清的意思。
见到当没看见,如同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也算死生不复相见。
他喉间梗了梗,竟然连怒火都发不出来。
还是江大哥崩出一句:“爸为了救你而死,你别想就这么简单全身而退!”
江清舔了舔唇角,锋锐的眼眸像是一把尖刀。
划开江大哥语言包裹的最后一点道德压力。
“那你猜一猜,爸为什么要救我?”
“难道,是要让我活着被人为难,日日煎熬吗?”
江大哥噎住。
喉咙中像是被塞了一整个苹果。
爸有多疼江清,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
哪怕之前恼恨她脾气差,性子不好,却也只想过给她一个教训,从来没提起要出嫁的江清远离江家。
不光爸,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这么想。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更能体会爸的心情。
爸希望江清活着,就希望江清能好好过。
“爸也希望我们能和和睦睦……”
半晌,江大哥只憋出一句这个。
江清笑了:“对啊,他希望,可人不能事事如意,我开心,我们就不会和睦。”
“二选一,我自然选择前者。”
江二哥挣脱束缚,愤怒嘶吼:“让你和睦是要你的命吗?你为什么不肯?”
江清淡漠看着他,语调尖锐:“因为你家暴。”
她又转向江大哥:“你虚伪又专治。”
最后的目光,落在江母身上。
可江清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江母有什么错。
江母从来都是矛盾的和事佬,争吵的润滑剂,只是把眼泪化作滚油浇在烈火上而已。
甚至在被送进劳改农场的上辈子,江清都寄希望于江母能够劝服他们,接自己回家。
可事实上,连一封信件都没有收到过。
江清垂眸,推着霍军屹的轮椅。
“再也不见。”
在墓地门口,霍军屹就让跟来的人全部离开。
江清一直一言不发,他有点担心:“小江同学……”
“嗯?”江清笑了下,“我没事,那天看到江大海把江志强火化的时候,我已经想清楚。”
她必须更加狠心,坚决不再和江家人有任何接触。
她不要,也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
墓园。
江家的人身上的气压比墓地还要低迷。
江清离开后,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墓碑上江父的照片突然被风吹掉,躺在贡品上,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大哥……”
江二哥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哭腔。
“江清这一次,好像真的不想回家了。”
江大哥说不上心头什么滋味,空空落落,闷闷的痛。
曾经幸福的家庭,转眼间就去掉两个成员。
在他最心尖的地方挖出两块巨大的连心肉,让他痛不欲生。
江母眼泪一直没有断,闻言,鼻腔中的哭腔更重。
重的不断拷打江大哥江二哥的心。
“大海,小河……”
“你爸之前让我们给江清道歉……”
“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