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江大哥倏然变了脸色:“芊芊是个女孩,怎么能干这种活?”
话刚出口,就被江清讥讽的目光刺了一刺。
江大哥脸色难看:“芊芊和你不一样。”
江清有季书哲兜底,芊芊最后还要嫁人。
怎么能并为一谈?
听到这种明晃晃的双重标准,江清甚至已经懒得争辩。
她只看向曾副厂长,看他盛怒之下,准备如何处理。
曾副厂长手上那篇,是她后来补的。
但曾副厂长并不知道。
在曾副厂长的视角中。
江大哥和王主任努力推荐了“文笔斐然”的陆芊芊。
在出问题后又迅速反水把锅甩给江清。
他成了一个为他们出气的工具。
这样的戏耍和操控,会比文章本身,更让他生气!
“江清也是女同 志。”曾副厂长声音狠厉,“她能罚,为什么陆芊芊不能罚?”
江大哥挡在陆芊芊面前:“厂长,我替我妹妹做担保……”
“她写文章的时候,不就是你担保的?”曾副厂长极为不悦。
“惩罚期三个月,你要是再说,就一年。”
江大哥一时没敢言语。
一直躲在他后面的陆芊芊忍不住哭出声,紧紧抓着江大哥的衣摆。
像是揪住江大哥的心。
江大哥心疼不已:“我妹妹面子薄,不管三个月还是一年,我替她受罚,求您行个方便,可以吗?”
曾副厂长眉眼阴郁:“我可不担以势压人的恶名。”
“她做错了,她受罚,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芊芊泣不成声,瘦弱的身躯止不住颤抖,像被风吹雨打的扶柳,极为可怜。
季书哲紧紧攥拳,胸膛急剧鼓胀却又生生忍住,声音冷冽。
“赵德刚不会想要一个扫厕所的儿媳妇。”
赵德刚,季书哲的继父,区里领导。
曾副厂长面色变化:“你拿赵副区长压我!”
季书哲目光晦暗,声音却客气:“厂长误会了,我只是阐述事实,提醒您可能存在的风险。”
说是客气,其实就是威胁。
如果曾副厂长执意要惩罚陆芊芊,赵德刚就会成为他的风险。
江大哥连忙唱 红脸:“当然,芊芊没检查好,不小心犯了错,不能不罚。”
“但她毕竟是个女孩,这义务劳动,我们家出一个人去做,怎么样?”
曾副厂长看向季书哲,见他已经站在哭成泪人的陆芊芊前面。
不情不愿点头:“就这么样吧。”
简简单单五个字,吸走了江清脸上所有的血色。
她喉间泛着苦,自嘲一笑。
原来,这个惩罚不是一定要接受的。
原来,真正为一个人好会为她强硬对抗。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季书哲可以弯下腰去求他讨厌的继父。
可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她。
甚至,前后不过五分钟,季书哲和江大哥的态度就彻底反转。
她被惩罚时,再狠的责罚也是磨砺,是为她好。
但轮到陆芊芊,江大哥会上赶着替她,季书哲更能强硬起来反抗。
这样赤果果展现在面前的两重标准,吸干她身体里全部血液。
“那我们就先走了。”王主任赔笑着往外走。
“等一下。”江清脸色苍白如纸,却掷地有声,“我还有话说!”
“江清!”江大哥怒斥,“你陷害芊芊还不够,还想怎么样?”
江清淡漠扫过他:“陷害?”
她冷冷看向王主任:“曾副厂长,我想说,害你的另有其人。”
“不管稿子是谁写的,这份文章的排版都是王主任亲力亲为,他平时什么活都丢给别人,这次却这么积极,您不觉得有问题吗?”
这件事除了陆芊芊,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不把王主任拉下来,她又怎么能安稳?
曾副厂长不善地目光看向王主任。
王主任声音都在颤:“我是为了早点上报,好歌颂您的……”
“我需要你拍马屁?”
曾副厂长一腔怒火正无处抒发,王主任撞到枪口上。
当即也不给解释的机会:“报纸发行量不够,你这个主任有很大责任,降职察看,外加扫一年厕所。”
王主任吓得冷汗直冒:“可是报纸发行量……”
“我说不够就不够,大批的发不出来,钱都被你贪污了!”
在曾副厂长冷冰冰的目光中,王主任不敢再说什么,只愤怒地看向江清。
一出门,他就拉住江清:“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们!”
为了拉盟友,他把陆芊芊也划进来。
果然,季书哲和江大哥目光不善盯着她。
别人不清楚,他们三个却都明白,出问题的文章是江清写出来的,和陆芊芊无关。
江清笑起来,却格外冷,像是长出毒刺的玫瑰。
“我陷害你们?我事先知道你们要抢夺我的功劳?”
“我还问过你,文章有没有问题,可你连看都没有看,对不对?”
她冷笑,淡漠扫过王主任和陆芊芊:“但凡你们改过一个字,排版出来都不会有这个效果!”
季书哲一怔。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上报纸的文章要经过什么步骤。
江清头天被刁难,故意用排版发泄,如果不是王主任刻意抢功,她会在修改版中解决问题。
“你少强词夺理!”江大哥怒喝,“你敢说你拿出来的文章不是新写的?”
“我是为了自保。”江清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们什么德行,我早领教过了。”
冷嘲热讽的一句话,却深深扎在江大哥和季书哲的身上。
扎的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八千字,江清提前准备。
怕是早就知道,一旦事发,他们会找她背锅。
两人齐齐沉默,江清并不愿意搭理无能狂怒的王主任,转身就走。
江家三人一块回家。
路上,江大哥忍不住问季书哲:“你能帮芊芊逃脱惩罚,为什么不帮江清?”
季书哲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被她带偏了。”
“文章是她写的,她本来就该受罚,早早知道却不告诉芊芊,不是错吗?”
“更何况,芊芊扫厕所丢人的是我,而江清丢的却是霍军屹的人。”
“我巴不得霍军屹丢脸至死,让嫌贫爱富的江清看看,谁更能够依靠,我为什么要帮忙?”
江大哥被说服,沉默回到家。
却是越想越气,在饭桌上痛骂江清无情无义。
江二哥抿唇,忍不住反驳:“她让稿子,是我们逼她的。”
江大哥怒不可遏:“你是在怪我吗?”
“还是你也跟江清一样,觉得我狼心狗肺,故意针对江清?”
江二哥面对发火的大哥,气虚不已。
他挠挠头,长叹口气:“不是,我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才终于抓到怪异的源头。
“我就是觉得,很多事明明和江清毫无关联,或者只是小事,最后却全都变成了江清的大错。”
“你们想想,从安安肚子疼到她住院再到下乡和这次,每一次,最惨的都是她。”
“她好像,一直在挨骂受罚,也不怪她觉得我们不心疼她,对不对?”
瞬间,所有画面在江家人脑海中一一闪过。
每一处画面,最终的落点都是江清红着眼眶,努力挺直脊背,却格外狼狈。
霎时间,江家人集体沉默,脸色异常难看。